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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百順仍執著著:「我就不信,我家裡三個總得有一個能當上兵。」

  他心不甘情不願,拖家帶口地回去。此時的中國有很多地方等著男子漢們去流血流汗。

  ——男子,年輕力壯掄得動鍬也拿得起槍的男子,在中國似乎永遠是一個光宗耀祖的話題。

  又幾年以後了,改革開放,但對老許家來說並不是一個快樂的年份,母親的遺照在桌上,牆上褪色的毛主席像和桌前的香燭配得有點不倫不類。

  許家哥仨一條線站在桌前,過於嚴肅,除了一樂之外那兩位並不懂得親人逝世的悲傷。許百順是懂的,許百順坐在桌前,一個強壓著哀慟的中年男人,他離垮掉也就差一步了。

  但是許家哥仨的注意力全在許百順從口袋裡掏出的錢上,一張一塊上又加上一塊,稍猶豫一會兒,又是一塊。連一樂的悲傷都快被這筆鉅款驚沒。

  「你們的媽去得早。她說,咱兒子要當兵,那個有出息。」

  許百順斷了一會兒,然後把那筆鉅款交給了一樂。

  「一樂去當兵,去了縣城,先吃點好的,查身體別刷下來。這兩崽子帶著,給他們先長長見識。」

  一樂興奮得幾乎提前來個軍禮,許百順一聲歎息肝腸寸斷,叫他的軍禮只敬出一半。

  「要長出息啊!」

  又幾年以後了。

  許家沒大變,死樣活氣地仍活著,仍是那個景,但傢俱已經換了些,母親的遺像也已撤去,父親的臉上已沒了傷悲,但多了些蒼老。

  許家哥仨仍是一字橫列。一樂乾脆是沒有穿鞋,一雙與泥殼子無差的鞋扔在一米開外,一雙泥濘的左腳搓著泥濘的右腳,顯然,他沒當成兵。

  二和叫人覺得無望,花過頭的襯衣所有扣子不用,只在下端松松地打了個結,絕對過氣的喇叭褲腿,雖是九十年代,他似乎是在學著七十年代港臺馬仔的過氣裝束,那源於隨經濟而開放的文化。

  三多十二歲,基本是個傻子,一直緊張地盯著他的父親,下意識地用衣袖擦著鼻端,那份緊張絕大多數是父親手上的毛竹板子嚇的,板子光滑且寬厚,從一樂到三多身上都有相對的印痕。

  幸而許百順放下了板子,而掏起了口袋。

  這回出來的是一張十塊,當不上鉅款了,許百順自己也是有點漫不經心,死馬當做活馬醫。

  「二和不學好,就該上部隊練練。一樂押著去,三崽子好狗運,一塊兒跟著去。」

  二和很不屑地去接,許百順一板子對那爪就扣了下去。

  又是幾年了。嗯,如果看書的傢伙二十多歲,跟您的幾年前貼近了。

  許三多終於長大成人,今年十九歲,少了些傻氣,多了些憨氣,衣服明顯是撿前兩位的,但還潔淨。他的眼神相對清澈,這可能是與一樂、二和最大的不同。

  許家哥仨再湊不齊,一樂蹲踞在屋角,那完全是一個小許百順,二和乾脆缺席,只有一條磨成漁網一般、綴滿貼花的牛仔褲扔在椅子上,顯示著二和仍然存在,並且肯定與軍隊無緣。

  但許百順仍坐在原來的位置,許三多也仍站在原來的位置,這像是這個家族舊有關係的最後一絲維繫。

  許百順這回拿出的是一張五十塊以及相對的長篇大論。

  「家裡窮,也不知道生你們仨幹嗎?你龜兒子最笨,笨得莊稼活都不會幹,還得防你跟老二學壞。你去當兵,當兵省錢,沒准復員時還能鬧個工作。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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