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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袁朗有些認真地向這些不知死活的小子問道:你們一個月得幹掉近萬發子彈,可你們真對人開過槍嗎?小子們,第一次動真格的時候,腦子是不轉的,你能答出一加一等於幾就算不錯了。

  吳哲的回答是:一加一等於幾本來就是個很大的命題。

  齊桓卻認真了,他說不是玩笑,你們聽隊長的沒錯。

  袁朗看看有些發怔的許三多,笑笑說:我知道,吳哲會想想我說的話,可許三多是不信的。

  許三多有些意外,他說我是真對人開過槍的。就你們騙我那次,我還差點徒手殺了人。

  袁朗說還是不一樣的。許三多,你有勇氣,而且你是為了你的戰友,這說明你很善良。善良是好事,可每一個善良人對著一個惡人都會不知所措,哪怕要付出再重的代價,因為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別人。我說得囉嗦,是想讓你長記性,明白了沒有?

  許三多老實地說:道理上算是明白吧。

  袁朗苦笑著挽起衣袖,露出在機步團跟許三多和成才炫耀過的槍疤:我要你現實中明白。記得這個沒?許三多點頭:記得,M16打的。

  袁朗和齊桓都會意地笑了。

  齊桓突然盯住袁朗的傷疤喊道:屁呀!他這是軍警聯勤時,讓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用改錐捅的!許三多以為是真的,但他不信,他說不是啊,M16A2,SS109彈,慣穿型傷口!……隊長,你還有多少事蒙我們的?

  袁朗笑著說:大家都是軍人嘛,還不讓吹吹牛咋的?

  許三多又仔細看看那個傷口還真像槍傷,而且就像M16A2,SS109彈,慣穿型傷口。那肯定是隊長讓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然後又沒帶槍。

  許三多十分有把握的想。

  錯了。袁朗似乎猜出許三多的想法:我全副武裝一樣不拉,他第一下是突然襲擊,可沒紮透我的防彈衣,第二下就是這個。

  你為什麼不開槍?

  忘了。袁朗似乎真的又回到那時那地,停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槍不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東西,所以一犯蒙就只記得用手擋。我現在很慶倖忘了開槍,因為照當時的慌張勁就肯定把他打死了,那人才二十朗當歲,不會一輩子做壞事。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吳哲將一塊壓縮餅乾遞給許三多。

  分隊的野戰電話機忽然響了起來。

  當天下午,老A們坐在直升機上,離開了那片叢林。

  第三項任務和第二項任務幾乎是連在一起的,許三多和戰友們當天晚上就趕往邊境,協助武警的緝毒行動,一個全套美式裝備的武裝馬幫,想憑藉強大火力穿越邊防,和他們手上的M4卡賓槍、榴彈發射器相比,武警的衝鋒槍確實是不堪重負,那根本是老美的裝備水準。

  許三多一直在看齊桓和袁朗的神色,看得齊桓如芒刺在背。

  袁朗說你老看我幹什麼?你以為又是在騙你啊?許三多,這次不是演習。

  許三多看著袁朗的臉琢磨了半天,他確實不該懷疑,應該相信一場真正的戰鬥就要爆發。

  但齊桓幾個卻顯然是司公見慣了。

  用了足兩天的時間偵察和潛伏,這讓許三多覺得似乎又是一次演練,即使是終於趴在理想的狙擊陣地上,那種似假非真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

  這是許三多遇到的最茂密的森林,只有在極近的距離,才可能看到那些完全為樹葉和灌木所覆蓋的潛伏者。四下裡鳥語啁啾,顯然晨鳥也沒發現在叢林裡等了整整十四個小時的這小隊人馬。許三多調整著槍上的瞄準鏡,讓遠處的叢林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等的時間太長了,有點無聊。

  吳哲慢慢摁住了臉上正叮咬的一隻蟲子,然後把那團血亮給齊桓看,然後小聲問道:

  老兵,這叫什麼?

  牛虻。

  太好了,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牛虻咬到呢。回家得給它寫進日記。

  吳哲興奮的聲音顯然更大些,周圍立刻有了幾道責難的目光,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那只蟲子珍重地夾進小本裡。

  這個悶濕的夜晚算是過去了。

  袁朗在各個哨位前匍匐行進,檢查著每一個人的潛伏狀況。

  最後,他停在了許三多的面前。緊張嗎?他問道。許三多輕輕地點點頭。袁朗把望遠鏡遞給他:用這個看,倒過來看,怎麼樣?現在目標就算到了跟前也離你很遠,怎麼樣?

  許三多看著那忽而遠得的不著邊際的邊境線,不由笑了。袁朗說好笑嗎?許三多說不好笑。袁朗說這有用嗎?許三多說一點用也沒有。

  袁朗說對了,根本用不著騙自己。許三多,你們三個人幹掉一個偵察排,而一個班全殲這些人都綽綽有餘,只要你們發揮出平常的水準。

  他看著許三多那張還不知善惡的臉,暗暗的總有些擔心。

  齊桓忽然輕輕地吹來了一聲鳥叫。

  袁朗一個警醒。他們等待的目標終於到來了。

  遠遠的叢林裡,從邊境線那邊晃出幾個不祥的身影。從瞄準鏡裡,可以看到那些被露水打濕的馬脊,和他們攜帶的武器:明晃晃的彈鏈,茶杯般粗大的榴彈,甚至還有一具無後坐力的火箭發射器。

  吳哲小心地調整著狙擊步槍,小聲地跟旁邊的齊桓嘀咕道:隔壁這國家怎麼啦?敢情他們煙攤上就能買到機槍?超市里擺著榴彈炮?齊桓冷靜自若的看了看吳哲,做個預備待擊的手勢。

  吳哲知道自己的毛病,說:你知道我一緊張就話多。

  還是沒人搭理他,其他的老A也先後打出了同樣的手勢。

  瞄準鏡裡的每一個十字環,都已經套准了一個馬幫毒販的額頭。

  許三多微微發顫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最後一名士兵也鎖定目標時,袁朗拿起了話筒壓低聲音命令道:基地,林梟入巢,獵手就位只要他們過界,就能在一分鐘內做到全殲!看看那些正巴巴地等待著射擊命令的士兵,袁朗的心中不禁為他們驕傲,也為這種驕傲隱隱的擔心。但話筒又響了話筒裡聲音告訴他:基地通知,鑒於毒販國籍複雜,為避免擴大事態,儘量少殺傷些人員,而且,這是邊境敏感地帶,儘量少開槍。

  士兵們只好合上瞄準鏡蓋,只有看見了他們的那些表情,你才知道什麼叫做毫無怨言。

  毒販隊伍終於越過了邊界。

  毒販們自己緊張了起來,他們握緊了那些以為持仗的武器,不自主地打開了槍機。一個頭目像是擔心有人走火,於是兇狠地吩咐了一句:不要隨便開槍!

  前方的叢林裡忽然傳來兩個中國士兵的大聲說笑,嚇得毒販們連忙全體伏下了身子。

  他們知道,正規軍憑的可不光是裝備。

  警戒在後方的一名毒販,被一聲動靜驚了一下,他慌張地掉轉了槍口,與此同時,他身後的草叢裡輕響了一下,有兩個人朝他壓了過來,把他聯手帶腳制得如死人一般拖進了草叢。

  這是齊桓和他的一個隊員幹的。

  袁朗也在一棵樹後突然掩住一個毒販的嘴巴,未等那名毒販動彈,一記悶拳就砸在了他的心口,把那人給砸在了地上,然後輕便快捷地拖進了樹林裡。

  眨眼就失去了兩人的毒販隊伍,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什麼。他們還在注視著前邊兩名中國兵的行蹤,看著他們走入前邊的叢林。

  跟在他們後邊。一個毒販頭目站起身來招呼後面的毒販。

  跟在他們後邊?有的毒販在臉上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毒販頭目罵了一聲笨蛋!他說他們巡邏過的路線不會再有人來了知道嗎?

  毒販們好像這才放心了,腳步和身行也跟著輕鬆了一些,他們追隨那兩個遠去的中國士兵的聲音,慢慢地往前行進著。

  有一個毒販一直地蹲在地上。

  快跟上。有人回頭催了他一句。

  他還在蹲著,他說方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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