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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成才惱火地站了起來:你可以不要我,可你不能說我放棄!我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放棄!

  有些人因為現實放棄理想,有些人因為理想放棄現實。成才,你是因為聰明而放棄了愚笨,我不能說你有什麼錯。但是成才,誰告訴你穿上了這身軍裝的人還應該為自己做出選擇?你看看這次因為愚笨而成功的人,那不是僥倖。你憑心而論,他們哪一個不是比你更有信念的人?

  成才舔舔乾燥的嘴唇,囁嚅著,一時無話。

  袁朗看看旁邊的鐵路,鐵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袁朗反而猶豫了一下:我覺得很遺憾。其實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狙擊手之一。

  說完,他在成才的名字後邊,畫了一個叉。

  成才顯得很無助。

  辦公樓裡出來的成才,大步流星,無比的沮喪。一直等在外邊的許三多,趕忙追了上去,他說怎麼樣,成才?成才沒有停下來,他滿嘴的憤怒。

  他告訴許三多:打回原形!

  許三多一時沒聽懂,愣了,他說打回什麼?

  A大隊,完了!我回老團隊,紅三連五班,一落到底,結結實實!

  許三多不追了,許三多二話沒說,掉頭就急急地走。成才感覺到了什麼,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望著風風火火而去的許三多,大聲地問道:

  許三多,你去幹什麼?許三多,你站住!

  許三多沒有站住。許三多大聲地告訴他:我去跟隊長說!

  站住!

  成才奔跑著追了上來,他很認真地看了看許三多這瞬息已急得出汗的臉,說:別去了……沒有用的。許三多望著成才,有些不知所措,他說:他不知道你多喜歡這,你為這事使了多大勁,費了多少的腦筋!

  成才好像聽到了心上去了,他說我大概就是為這事費腦筋費得有點過多了,許三多,你別去,我現在覺得有點後悔……。許三多有些驚訝地看著成才。他看見成才的臉上,幾乎都愧疚與內疚。他說告訴我實話,你……平常信任我這個戰友和老鄉嗎?

  成才說當然信任!

  成才說,我一直覺得你的運氣比我好,其實不是,是你比我會信任人。你跟他們是一個整體的,我是自個兒一個……許三多,我現在自個都不信任自己。我跟他們爭了一上午,爭得筋疲力盡,爭得聲嘶力竭,可說真的,……真的,我從戰場上逃開那會,我就明白一件事,我不配在這支部隊呆下去,我也不配在任何部隊呆下去……

  成才已經欲哭無淚,他可幾次哽得自己也說不下去了。他說完了就掉頭走了,整個一個悲哀的背影,走得十分的沉重。

  許三多回頭叫了一聲成才!可成才頭也不回,他只說你別去跟隊長說!什麼也別說!他什麼都明白!

  成才就這樣走了。

  訓練的老A們,在口令聲中從樓下跑開了。成才一直等到四下無人時才從屋裡出來。那些訓練與他已經沒什麼相干了。他背上了自己的背包,頭也不回地走了。當他走到許三多門前時,門開了,許三多站在裡邊。

  成才略有些詫異:你怎麼沒去訓練?

  許三多說:我請假了,送你。

  成才說:犯不著。

  許三多說:得有人送。

  成才心裡有激動,他不再堅持。

  許三多將手上的一個長條盒遞補給他,說這個是給你的。

  什麼?

  瞄準鏡。

  成才這回是真愣了,愣得真的激動。他打開盒子,裡邊真是一具六倍率的光學瞄準鏡。他有些惶然地看許三多,許三多同樣惶然,他說我昨天買的。你喜歡狙擊槍,回五班,沒了狙擊槍。我只好買了個瞄準鏡,運動器材,比咱們槍上的差好些,可是總比沒有好。

  許三多,我謝謝你。

  成才珍而重之地把那只瞄準鏡揣進懷裡,長長籲了口氣。

  送送我吧,許三多,我真沒有勇氣一個人走出去。

  許三多點點頭,走出了房門,帶上。成才忽然就摟住他的肩頭。

  他說許三多,你越做越好了,我一直擔心你忽然就不是許三多了,可你永遠是許三多。

  許三多說:我……我當然是我自己。

  成才說:我一直特想做你這種人,許三多,可我關鍵時候就是做不到,如果我沒有做鋼七連的逃兵,如果選拔時我沒有扔下伍六一,如果最後的測驗中我準備為別人去死,我就做成了你這種人,可我做不到。現在我回去,我重新去做。

  許三多相信他,他說我知道。

  不是打回原形,是回到起跑線。

  我知道。

  成才這才放開他,很想用一種義無反顧的步伐開步,但是他站住了。因為他到了一個人在樓道口站著。

  那就是袁朗。

  成才愣了一小會,因為袁朗的目光在看著別處。他明明是沖他來的,可他卻有點像是看不見他。袁朗真是袁朗!

  隊長。成才遠遠地先叫了一聲。

  袁朗的目光炯炯的,他說我忍不住想來看看你,說兩句話,可我發現你已經都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士兵,生存不僅僅是要人明白生存的手段。

  是的,還要明白生存的目的。成才一字一句回應著。

  袁朗點點頭,並示意他走吧。

  從袁朗身邊走過的時候,許三多停了一下,像是要問他我可以送送他嗎?但他沒問袁朗就知道了,他什麼也沒說就轉過身去,那意思像是說,現在的你已經是自由的。

  許三多跟著成才直直地往外走去。

  送走了成才之後,許三多忽然覺得有一種孤寂的感覺,這種孤寂,是他一個人在七連時都沒有的。路上有很多的霧,孤寂的許三多,在霧氣中大步地往回走。那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他想成才班長伍六一還有連長,這些陪他渡過了那一段時光的人,他們忽然一個都不屬於他了。

  剩下的十一個人裡,如今已經淘汰得只剩下七個人了。

  他的死老A的日子,也就在朋友們都離開的那一天正式開始了。

  睡在許三多對面的齊桓是個兵器狂人,全班的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發難的對象,甚至袁朗都說小子他媽的活像軍事間諜。許三多是齊桓喜歡的較真的老實人,所以千奇百怪的問題會鐺鐺鐺的連發一個晚上。

  齊桓對著牆上的槍械圖問道:槍型?

  以色列,伽利爾突擊步槍。許三多回答說。

  錯!伽利爾狙擊步槍。齊桓壞笑著:以色列軍工不生產專用的狙擊步槍,他們習慣從批量生產的突擊步槍中,挑出一枝精度最高的改裝成狙擊步槍,因為他們是一個戰鬥的民族,所以你也很容易弄混。

  可許三多將信將疑,他想評論幾句有關以色列的話,卻被齊桓阻止了。齊桓教訓他:軍人對軍人首先得有一種職業上的尊敬,這樣你才能學到他們的長處。這個?他指著牆上的圖,不停地往下問。

  這是一張繪製很精細的坦克圖紙。

  ……梅卡瓦三?不,勒克雷爾沒有主動防護,有點像98,反正不是艾布拉姆斯……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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