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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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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許三多幾個高抬腿動作後就跑了出去。 高城忽然覺得有種難受,他猛地一拳砸在床杠上。他說不清是憤怒還是自責。 許三多已跑得滿頭的大汗,但他一直沒有停下,他還在不停地跑著。 突然,他發現有一個人從他的身前超了過去,那人和他一樣,穿著沙背心,打著沙綁腿。許三多知道那是他的連長高城。他加了一把勁,就追上去了。 高城說:許三多,我跟你膘上了。 許三多沒有聽懂,他問什麼? 跑步,內務,軍規軍紀,一切照舊,全都按著鋼七連都在的時候來!我再也不在宿舍裡抽煙了,因為我原來不抽!我不找人托關係了,因為我原來不會托關係!老高今年二十六歲了,老高的牛皮就是一輩子沒做過二五眼的事情! 高城邊跑邊說。但許三多一聲不吭。 你不信?高城沒聽到任何回音,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 許三多說話了,他說跑步的時候不應該說話。 你很正確!可你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好不好? 我……覺得跟您說話時候還是喊報告比較好。您是連長,軍隊必須有上下級。沒有上下級觀念的軍隊等於秋後的螞蚱,您自己說的。 高城明顯是又被哽了一下子:行,你喊報告,立正敬禮!咱們倆就是一支軍隊!再這麼著,以後咱們的飯歸六連管了,咱們雙人成列,三人成行,排著隊去,拉歌唱拉,口令照喊!倒看誰先泄了這口氣!你爽了吧? ……不是爽不爽,是應該的。 高城哽得說不出話來,帶著口火氣跑開。許三多不疾也不緩,跟在他身邊保持一個雙人成列的隊形。 許三多從宿舍裡出來,有意在等待,高城終於出來,許三多跟在他身邊,間距一尺,保持平行。高城很有些難堪,說實話雙人成列三人成行是為士兵定的規矩,軍官們不守那個,何況這是一個上尉和一個三年兵雙人成行。 路邊幾個兵別過臉去忍住了訕笑。 高城尷尬地回避著:喂,許三多,……這雙人成列是我說錯了。 報告連長,您說得對! 高城只好別了臉,想不經意間錯過這個隊形,偏偏許三多幾年來已把佇列適應得極好,稍趕一步兩人就又成了同出左腳,同出右腳。 連隊食堂裡,歌聲和口令聲此起彼伏地一路響過來,過六連時卻一下斷了,由不得大家目光不住這邊掃。這當然是七連的位子。高城和許三多一官一兵孤零零在旁邊立正,那叫蹭飯也得蹭出個志氣,可這也集中了各連近百分之百的回頭率。 六連長瞧得難受,輕聲勸道:七連長,要不你倆先進去? 高城哽著脖子:沒那事。七連番號沒撤,那就得排在六連後邊。 他不由看了許三多一眼,不想,許三多以為是唱歌的暗示,一揮手竟唱起來: 我有一個連隊我有一杆槍,預備唱! 然後就自己唱開了。在眾多的合唱中一個獨聲顯得孤單而獨特,高城想阻止早就來不及了,只好張合著嘴幹跟著。 六連長頓時就笑,他說老七,快停吧,您就別自虐了。 高城一下子冒了火,聲音吼得比許三多的還響。 六連長只好不再說話,訕笑著和他的兵儘量把頭別往一邊。 眾多的合唱中,兩個人的歌聲格外孤苦零仃,最要命的是七連的歌起得比別人晚了至少半曲,幾個連隊都停了歌聲,他兩人還在唱著。 六連唱完歌就進去了。看著高城,六連長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回到高城身邊,吩咐道:兄弟,別唱了,我求你進去。 高城沒理那碴,直著脖子吼得更凶,一直到把歌唱完。 然後:立正!稍息!齊步走!兩人正步地邁進食堂。 六連的人幾乎都在等著,等著這兩個為面子耽誤發吃飯的人。 高城和許三多幾乎沒勇氣去看旁人的目光,仍認為旁的目光是訕笑和責難。兩人徑直走到專為他們預備小桌坐下。六連指導員大聲喊到:通訊員,把七連長他們的餐具拿過來! 高城說不行,你們那桌是連排長專用的。 六連指導員的聲音大,整個食堂都在回應,他說該著的!我抓十次軍人風紀還比不上你這一首歌唱得透! 高城這才注意到旁邊那士兵的目光,那擺明是種尊敬,因為兩人剛做的是別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六連長親自動手,把高城和許三多的餐具都拿了過去。 他對高城說:兄弟,真服了你了,兩個人就把我們一個連比下去了!許三多,你也過來,老早就想聽你說說訓練的經了。 兩個人只好老老實實地和他們坐在一起。 這一餐,他們聊了很久,一直聊到兵們都吃好了飯,走了。 最後兩個兵走出食堂之後,指導員回過頭來,他說七連長,咱們是比不上七連的,可也不想太輸給七連。高城苦笑著,打掃完最後一口菜,搖搖頭,沒有說話。 六連長說老七,你別犯愁。換別人留守我就說沒戲了,可你們倆,一個軍校優等生,兩屆優秀連長;一個全能尖兵,獎旗拿了半幅牆,團裡肯定是另有深意。 高城說我不要什麼深意,我的兵能回來嗎?他有點要火了。 六連長捅了高城一下:我就跟你說一句,許三多,是你的事。 許三多在一群幹部中坐著很不適應。 六連長自顧分析著:許三多,你可是我們幾個連打破腦袋想要過來的兵,可最後團裡來了個不了了之,你說這正常嗎?老七,你也依此類推,一個連不是白撤的,必須要有大變動…… 有了一個分務員,在門口問話,說請問鋼七連連長高城在嗎? 高城回過說:我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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