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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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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許三多的路 沒見成才以前,我一直以為當兵就是五班這樣的:報數就是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個數;扛槍就是空膛不帶彈。五條槍,五張臉,低頭不見抬頭見。 成才他們不一樣。 當兵的身上原來真該有的是股硝煙味,混著鋼鐵和柴油的味道,而五班是青草和炸醬麵的混合……真叫人自慚形穢,好在這味兒早不陌生。 我們是草原上的五班,看守著一條藏在地下自動化控制的輸油管道,我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我們看守的東西什麼樣的東西。 我們就像稻草人。稻草人很快樂,可是稻草人空心。這話是李夢說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成才已經讓他的高硬鋼裝甲和每天四百發子彈填實了,可我們是不是空心? 回去的路很長,一直沒有過往的車,地平線還是無窮無盡,這種無窮無盡有時候真讓人沒了信心。 小時候在家,以為世界就是無窮無盡的山,因為想知道山那邊是些什麼,總被人嘲笑,後來山外的人修過來一條路,出了下榕樹就是車和路,山給分了界限,無窮盡也終於有了界限。 現在又沒了,有的只是腳下正走的這條道,要走很遠,一直走到那片你根本無法把握的空曠。 我只有正走的這條道和要修的那條道,別的什麼都沒有。人家李夢還有他的思想和他的小說。 走在路的時候,我就決定不把這種想法告訴老馬和他們另外幾個,我已經被說了太多次了,他們讓我:有那工夫幹別的去! 告訴和不告訴,是我的傻,其實,也是我的精明。 ***** 空曠的草原,雲低天遠。許三多在路上走了很久,沒有過往的車輛,他只好徒步行進,今天的所見所聞,讓許三多的心情有點不是太好。 終於有了引擎聲,可那是一輛裝甲車,許三多知趣地閃往一邊。 車上的軍官打了一下量許三多,問:小夥子,你是不是前邊那個維護站的?報告,我是三連五班的,任務是看守維護站。我叫許三多。軍官笑嘻嘻的說:那你怎麼還不上車?許三多愣了一下,這才笨手笨腳地往車上爬。 沒上過裝甲車吧?新兵蛋子。軍官問。 許三多不吭氣,軍官好像知道他的心事: 一來就分到這天荒地遠的地方,是不是覺得挺不值? 許三多還是不吱聲。 沒啥不值的。我從來不給搭順風車的,我這不是計程車。為什麼見你就停下來? 許三多看了看那軍官,軍官對他正色道:因為你是維護站的,沒你們我不敢跑這麼快,半路說聲沒油了,我只好安營紮寨等加油車來了。我跟你講大道理了,你不愛聽吧? 許三多還是不吱聲。 許三多第一次坐這樣的車,比拖拉機快多了,威風多了。 五班的宿舍裡,李夢竟拿著一副撲克牌,在給自己算什麼。薛林看不過,說你完啦你完啦,解放軍戰士居然開始算命啦。但李夢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說他算的不是命,而有關許三多這一去看了正規軍的八面威風後,回來還能不能一門心思繼續鋪他那條鬼路。 老馬說李夢,你說話要清楚一點,我們不是正規軍嗎? 李夢說是,當然是,我們是屬於正規軍中不太重要的那一部分。我們的主要出路在於認清這一現狀,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想都不要想,這是一個無神論者現實主義的生活方式。老馬聽得有點糊塗:什麼叫不太重要?你可以不滿意你現在做的事情,可那叫分工不同。 李夢說,我的遣詞造句是比較後現代的。 後現代那位,以後別嚷嚷你那巨型小說了。老馬說:也省點稿紙費,別老找我們蹭煙。 是長篇小說。李夢一邊說,一邊繼續替許三多算著,嘮嘮叨叨的:天靈靈,地靈靈,這幅撲克牌告訴我們,許三多的固執是因為目光短淺,就看見前邊一條道,說白了就是他沒見過世面,現在他見過了一點點,那心可就要散啦。你、我,薛林老魏,咱們以前也都是認真過的人,可一看世界那麼大,就不好太認真了,就有了很多個選擇。 許三多這時回到了門前,愣愣地站著。 李夢不卻愣了一下:……許三多,怎麼就回來啦? 我看了戰友,買了花籽,就回來了。他說著走進了屋裡。 怎麼沒多玩一會? 都看過了,我就回來了。 李夢高興地捅了捅薛林,倆人相互瞪了一眼。 都看見什麼了,許三多?李夢朝許三多湊了過來。 坦克、裝甲車、大炮、導彈……都看見了。 有感想吧,許三多? 許三多想找一些好詞,怎麼也沒找著,最後說:他們那真好。 比咱們呢? 各有各比。 這一句許三多答得十分乾脆,他想了一路。 李夢幾個沒想到許三多會這麼回答,頓時語塞。他沒想到自己是給許三多挖的坑,最後卻把自己繞了進去。李夢心有不甘,逼著說:怎麼個有個比?咱有一百多張撲克牌,他有一百多坦克車,是這個比法嗎? 咱們大家都認識,不查證件;他們休息日還訓練,也好也不好;最重要的,他們都說沒咱們他們跑不起來。 說完許三多輕鬆了下來,轉口道:班長,我去看看咱們那路。 幾個人又是一陣目瞪口呆,老馬說:怎麼?你還去修路啊? 許三多說:我想趁著天沒黑,先把花籽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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