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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三十七周

  帶孩子為什麼會經常忘了帶腦子?——全職爸爸第三十七周工作報告

  當我是個單身女孩的時候,週末的時候我來到書店,在裡面一站一下午,書海中遨遊,最後心滿意足買上最滿意的五六本書。

  當我結婚生子,週末一家三口來到商場,我跟小陳和艾文說,你們在這裡玩,我去趟書店好不好?小陳說好的。他們正在一個烘焙教室做聖誕紙杯蛋糕。小孩跟著老師一步步從打雞蛋開始,小陳坐在旁邊的休息區,吃著一份外賣的麻辣香鍋。

  我急轉身撲到書店,琢磨好久沒買新書了,這回要大買特買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可以挑上一小時……五分鐘後,電話響了,小陳急迫的口氣說:買完了嗎?快點回來,他尿褲子了,我現在出去給他買褲子,你回去看看他。

  世界上會不會有一類親媽,聽完電話,依然悠然自得逛著書店,把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做完,再出門去弄孩子?我掛了電話,腦海中只有可憐的兒子穿著一條尿濕的褲子,別的什麼都塞不下了。

  什麼人文科學,什麼外國文藝,統統靠邊站。

  我這出類拔萃的母性,一時間壓倒了其他所有意識。

  但趕到烘焙教室時,發現小孩跟個沒事人一樣,專心致志盯著烤箱,他用手指著烤箱,告訴我:等下等紙杯裡的東西慢慢變高的時候,就烤好了,你知道嗎?還要等17分49秒。

  你怎麼知道要等這麼久?

  烤箱上面有標啊。小孩專心極了,給我指出烤箱上藍色的液晶數字。我都有點疑惑,哥們真的尿褲子了?

  等兒子站起來轉身的時候,才發現一條卡其色褲子,從上到下濕了一大塊。小孩可真了不起啊,竟然渾然不覺。想到他去北海道動物園的時候,急著看北極熊,不小心跳進一個大水坑,爬出來後第一句話:沒事的,沒關係的,很快就幹了。

  我坐在那,除了看著那條尿濕的褲子難受,就是望眼欲穿盼著小陳買褲子回來。同時還要擔心一下,五歲半尿褲子,是不是有問題?

  後來想到自己一年級的時候也尿褲子,算了,可能沒問題。

  小陳拿著新褲子回來,又彙報了一個消息,他說:我把小孩的外套弄丟了。

  啥?

  哎呀,就是剛才拿著包和他的外套出去,上下電梯的時候擠丟了。

  那你怎麼不給他新買一件?

  小陳眨眨眼睛,說:商場裡太貴了。

  我哦了一聲,行吧,還能怎麼辦?

  他似乎滿腹疑慮,看著我說:你怎麼不罵我?

  因為我早就看穿了夫妻關係中的博弈學,當丈夫做錯事,妻子跳起來罵一圈,本來做錯事的人忽然就不愧疚了,反而會凶起來:我這麼忙這麼累才會做錯這件事!

  大部分滿腹嘮叨的全職太太都是這麼做的,家務事嘛,繁雜又瑣碎,你做的事情越多,總是錯得越多。當你不小心打碎盤子,如果老公來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說不定會發起一場世界大戰。只有老公說:手有沒有割破啊?才是唯一正確的答案。

  帶孩子的人為什麼會經常忘了帶腦子?

  不就是因為太忙了嗎?

  這半年來,通過我對全職爸爸的觀察,發現家務對一個人的摧殘真是太大了,有時候做家務會讓一個人神智不清。

  週二晚上我穿著羽絨服出門取個快遞,回來跟小陳說:外面真冷,4度,果然穿一條褲子直哆嗦。

  小陳正在廚房熱火朝天洗碗洗鍋,忽然說:怎麼冷了,我一點都不覺得冷。

  那你出去試試。

  他跟我打賭,上海的冬天絕對不需要羽絨服,他完全可以赤腳穿人字拖,單穿一件T恤,陪我去趟便利店。

  我驚訝了,小陳在去便利店的路上談笑風生,邊走邊嘲笑我買的羽絨服毫無用處。他在便利店買了一瓶暖手的烏龍茶,出門又口出狂言:你要不信,我可以這樣陪你走到你媽家。

  不過我還要回去讓艾文睡覺,這次就算了。

  我不禁覺得小陳在我面前的身影,偉大了許多。

  24小時後,小陳發燒了,可是他斷然澄清:這跟著涼沒關係,我這不是受涼引起的,就是病毒,是病毒襲擊了我。

  那為啥不襲擊我呢?

  小陳不說話了,自從他生病開始,他的臉色就有點難看。

  他不如原來活潑了,高燒讓他整個人奄奄一息,唯一精神的時候,就是告訴我:知道嗎?我現在只有68公斤了。

  老舍說大病往往離死太近,一想便寒心,總以不患為是,小病就不一樣了,小病能增加個人地位。

  但看著家裡哼哼唧唧,一會量體溫,一會找藥吃的小陳,我內心真真正正八個大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小陳的個人地位沒有提高,本來家裡就只有三個人,小孩不用說了,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我不用說了,你耽誤我幹活,我怎麼賺錢養家?

  儘管發著39度高燒,全職爸爸依然需要接送小孩,洗碗做飯,家裡家外,操持一番。說實話,我個人認為,盤子不洗沒什麼問題。但只要我說出這句話,小陳就有了幹活的動力,他現在活著就是為了反對我。

  為啥呢?我不太明白,我每個月1號給他發工資,時不時給他發筆獎金,為了一家三口的未來做著各種良好的努力,竟然到最後,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大反派。

  如果我說,這家小學不好,太遠了,不能光為了小朋友犧牲這麼多。

  小陳一定說:遠怎麼了,你不能光考慮到遠,你要考慮小孩的一生。

  如果我說:我覺得這家小學還不錯,各方面和我氣質相符。

  小陳會說:哼,我告訴你這家學校就是純做題的。

  如果我說:好啦,考不上沒關係的,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

  小陳又不開心了:你不要在我們做努力的時候講這種喪氣話。

  他依然拖著病體,又跑到了遙遠的昆山邊上,參觀完一所小學,回來說:校長講得可有道理啦。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了,如果我附和呢,我就要搬到昆山了,如果我不附和呢,他更加努力要小孩考到昆山去。

  你看,明明我也是一個經常出去辦專題講座,做新書宣傳的作家,可以對著上百人侃侃而談。每寫完一篇文章,都有無數留言回復:毛老師你寫得太對了,就跟我想得一模一樣。

  偏偏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個人,我說什麼他都不信。

  我服了。

  他為什麼連上海冬天真的冷,這種真理,都要跟我作對呢?

  小陳咳嗽得更厲害了,這個寒冬,才剛剛開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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