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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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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一個建議:辦一個學友會資料室。學校現有的閱覽室,有關時事、社會的報紙、雜誌太少,像《新青年》、《東方紅》、《太平洋》、《科學》、《旅歐雜誌》、《教育週報》這些思想和觀點新潮、激進的雜誌,如果我們利用學友會的活動經費訂齊全,一定能方便大家閱讀。」 「不光是訂外面的,本校同學在學術和學業方面取得的優秀成績,也可以在這個資料室公開陳列、展覽,作為我們的成果,永久保留嘛。」 「還有還有,一師的許多畢業生對母校感情都深得很,學友會可以定期組織老校友聯誼活動,發動畢業校友支持在校學生的課外活動嘛。」 …… 孔昭綬發現,在同學們熱烈的討論發言中,新當選的總務毛澤東卻靜靜地坐在一旁。這個平素總是唱主角的毛澤東,今天為什麼還沒開過口呢?孔昭綬等待著他的爆發。 果然,在大家都談了自己的想法之後,仿佛才從回憶裡走出來,毛澤東用與會場的熱烈不那麼協調的聲音說:「大家剛才的提議,都非常好,我也很贊同。可剛才坐在這兒,聽著大家的討論,不曉得怎麼,我卻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同學,一個已經離我們而去了的同學。那就是永畦。真的,我經常想起永畦,早上起床,看見他空著的床,走進教室,看見他空著的座位,還有經過食堂,經過操場……好多次睡覺,我都夢見他,那麼……那麼靦腆地對我笑著,好像就要跟我說什麼話,可又聽不見他的聲音,就是聽不見……」 他的聲音哽咽了。 「永畦的為人,是那麼善良,永畦的成績,也那麼優秀,可他就有一個毛病,身體太差,稍微有點風雨,第一個感冒的,肯定是他。我記得那時候,我們打球、跑步、游泳、爬山,我也經常叫他一塊去,可他……現在想起來,當初要是逼著他多鍛煉鍛煉身體,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了。不僅僅是一個永畦,自古以來,中國的教育,可謂從來就沒把體育放在眼裡,顏回、賈誼、王勃、盧照鄰,這些古人的才華還不驚人嗎?可他們短命啊!於是只給歷史留下一頁頁遺憾。沒有健康的身體,你學得再多,學問再大,命都保不住,又有什麼用呢?」 滿屋的同學,包括孔昭綬,都被毛澤東的話深深打動了,靜靜地看著他、聽他說。 「我最佩服的,是古希臘的斯巴達人,人數那麼少,卻能稱霸希臘。為什麼?因為他們不僅重視精神之文明,更崇尚野蠻之體魄!反觀我今日之中國,身體羸弱者比比皆是,學校裡,學生啃書本,老師教書本,家長更是一雙眼睛只盯著孩子的書本,一國之青年都病怏怏的,這樣下去,別人憑什麼不把我們當成東亞病夫?國家的強大、武力的振興又靠什麼來保證?中國的未來,需要我們青年,青年的未來,需要野蠻強健的身體。所以,我的考慮是,學友會第一步的工作,當以全校的體育鍛煉為中心,要讓我們的同學,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一片靜默中,孔昭綬突然帶頭鼓起掌來。掌聲隨即響成了一片。 「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一師學友會把學校裡的各項活動搞得有聲有色,「武術組」、「架梁組」、「庭球組」、「競技組」……都是同學們參加的熱門,不過最熱鬧的,還要數毛澤東當守門員的蹴球隊,他們聘請了年輕的德籍音樂教師費爾廉來做教練。有對手才有提高,經過一段時間的厲兵秣馬,經學友會出面聯繫,一師的蹴球隊和長郡中學的蹴球隊在一個週末來了一場友誼賽。 比賽是在長郡中學的簡易蹴球場裡進行的。長郡中學由羅章龍領隊,一師由蕭三、張昆弟領頭。雖說是長郡中學的主場,可一師來的人比長郡本校來看球的還多,費爾廉這位教練就不說了,他正忙著布兵排陣呢,其他的,不僅校長孔昭綬帶著楊昌濟等老師來了,蔡和森帶著啦啦隊來了,蕭子升從楚怡小學趕來了,斯詠、警予、蔡暢和開慧她們也來了。 這次比賽的前兩天,毛澤東去過一趟斯詠家。因為之前父親曾經以五千元的代價要求張幹校長開除毛澤東,所以斯詠怎麼也沒想到父親會在千鈞一髮的時候跑去一師報信救毛澤東,更沒想到事後毛澤東會來她家表示感謝。這一次在陶家的見面,讓她陡然覺得自己和毛澤東之間的距離是那麼近、也覺得父親其實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討厭毛澤東。「我救人,憑的只是良心,我覺得他了不起,也不等於認可你跟他交往。就算你可以不考慮我的看法,你也不應該忘記,你是定了親的人,一個訂了親的女孩,跟別的男人,是不可能有將來的,這一點,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不過,想起在毛澤東走後父親說的這番話,斯詠的情緒又一落千丈了。 「笛!」隨著裁判一聲哨響,足球被一腳開出,場上的運動員跑起來了,看臺上,孔昭綬、楊昌濟等老師緊張地觀看著比賽,旁邊兩個學校的啦啦隊開始敲鑼打鼓、呐喊助威。開慧沖在啦啦隊最前面,扯起嗓子喊著「一師,加油!一師,加油!」小臉興奮得通紅,指揮著一師的男生們喊著號子。 斯詠和子升、警予、蔡暢坐在一師的啦啦隊前看球,但她的目光總也離不開一師隊的球門,那裡擔任守門員的毛澤東張著雙手,正全神貫注守著門。經過幾個回合的無功拼搶,實力勝過一師隊的長郡隊此時正攻勢更猛,猛然間,羅章龍突破防線,一腳勁射,球直飛網角——呐喊聲驟然靜了下來,所有人的心都懸起來了。說時遲,那時快,毛澤東一個飛身魚躍,漂亮地撲住了這個球!叫好聲驚雷般響了起來。看臺上的孔昭綬與楊昌濟長出了一口氣,孔昭綬不禁擦了一把冷汗。斯詠同樣松了一口氣,手一抹,才發現自己也給嚇出了一頭的冷汗。子升把一塊雪白的手帕遞過來,斯詠擦了汗,把手帕遞還子升,目光卻又投向了毛澤東。 球場上,一師隊趁機反擊,攻入一球。失球的長郡中學隊攻勢如潮,連續射門,毛澤東左騰右撲,一個個險球被他奇跡般地接連撲住!開慧高興得都快瘋了,沖到場邊帶著啦啦隊狂喊:「毛澤東,加油!毛澤東,加油!」 一場激烈的比賽最終因為一師隊有一個無敵的守門員而以弱勝強。得勝歸來的一師球隊捧著錦旗,興高采烈地班師回朝。孔昭綬拍著毛澤東的肩膀,興奮得合不攏嘴:「那麼多次射門,一個也沒讓他們射進去,潤之,你好樣的!」 「那還用說?我們潤之大哥,長沙有名的鐵大門!」開慧攀著毛澤東的肩膀,一臉的得意。 斯詠看到毛澤東滿頭的汗,接過張昆弟手裡的毛巾,趕上兩步,可沒等她把毛巾遞到毛澤東面前,開慧已經順手用衣袖給毛澤東擦起了汗。斯詠收回毛巾,突然發現警予正看著她,不由得悄悄扭開了頭。 和一師的師生分路之後,斯詠跟警予不約而同地說起去看一貞。一貞的所有作為都是為了愛,她們又何嘗不是?殘陽如血,映紅了黃昏的天際,血色餘暉灑在一貞的新墳上,使這座新墳看起來像燃燒著的火焰。 愛情真的比生命更重要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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