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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三個人互相看看,都有些不知該怎麼談下去了。沉默中,他們突然聽到從學生寢室那邊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發生了什麼事情?老師們迅速出了校長室,朝學生寢室方向跑去。

  當他們來到八班寢室時,只看到易永畦的被子、蚊帳上到處濺滿了噴射狀的鮮血。得知毛澤東已經把易永畦送往學校醫務室了,他們又急忙攆了上去。但一切都遲了,醫務室外長長的走廊上,鴉雀無聲,擠滿了第一師範的學生,所有的人都沉默著,所有的人眼中都含著淚水。一種不祥的感覺頓時攫住了張幹的心,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不祥預感,蓋著白布的易永畦的遺體被緩緩推了過來。仿佛猝遭雷擊,張幹一把扶住了牆,緊跟而來的楊昌濟等人也都驚呆了……

  禮堂裡,黑紗環繞,易永畦遺像掛在臺上正中,上面懸著「易永畦同學千古」的橫幅。台下,數百同學穿著整齊的校服,靜靜地肅立,蕭三、子鵬等人正在裁剪紙張、黑布,製作白花、黑紗。在一片哀痛與淚光中,只有白花、黑紗在無聲地傳遞著。蔡和森將白花、黑紗遞到了毛澤東面前。默默地戴上白花、黑紗,毛澤東走到了易永畦的靈前。

  桌上,是折得整整齊齊的校服,抬頭,是易永畦微笑著的相片,毛澤東將永畦沾滿鮮血的課本輕輕放在校服上。身後的子鵬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捂住了淚流滿面的臉:「都怪我,我怎麼……怎麼就忘了給他買藥回來……都怪我呀……」幾個同寢室的同學摟住了子鵬,安慰著他。

  一支毛筆遞到了毛澤東面前,蔡和森說:「潤之,永畦平時最喜歡跟你在一起,他最佩服的,也是你,為他寫點什麼吧。」

  雪白的紙在毛澤東面前鋪了開來。握著筆,抬頭凝視著易永畦微笑的臉,眼淚輕輕從毛澤東眼眶中滑了下來,眼淚和著墨蹟,落在紙上寫下了挽詩的題目:《挽易永畦君》:「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來。愁殺芳年友,悲歎有餘哀。衡陽雁聲徹,湘濱春溜回。感物念所歡,躑躅城南隈。城南草萋萋,涔淚浸雙題……」

  毛澤東寫著,一幕幕往事如此鮮活地重現在他的眼前:進校第一天,易永畦幫著不會釘校服領章的子鵬釘著領章;球場旁,不擅運動的易永畦在幫著打球的毛澤東等人看守衣服;楊老師的課上,易永畦講述著自己想當將軍的理想;燈光下,易永畦將補好的鞋悄悄放在毛澤東的腳邊;操場上,易永畦與毛澤東一起罰站;禮堂裡,面對成排的刺刀,易永畦狠狠地打向劉俊卿的臉,士兵的槍托狠擊在他的胸口……

  「……我懷鬱如焚,放歌倚列嶂。列嶂青且倩,願言試長劍。東海有島夷,北山盡仇怨。蕩滌誰氏子,安得辭浮賤。子期竟早亡,牙琴從此絕。琴絕最傷情,朱華春不榮……」

  筆走龍蛇,字跡由行而草,飽含悲憤。肅立的同學們同樣含著悲憤的淚水。毛澤東邊寫邊擦著眼淚,但眼淚越湧越多,已將他的雙頰完全濕透……

  蔡和森將毛澤東寫好的《挽易永畦君》詩被放在了靈前。

  張昆弟情緒激動地高聲呼喊道:「各位同窗,我們為什麼會失去一位好同學?一師為什麼會出這樣的悲劇?大家心裡都清楚,就因為那個張幹!」

  羅學瓚也呼應著:「沒錯!就是他,一天到晚考考考,逼著永畦帶病熬夜,永畦的身體本來就有傷,他是給活生生熬垮的呀!」

  蕭三更是火上加油:「還有,為了什麼學雜費,逼得永畦連藥都捨不得買,前天,他還罰永畦在大太陽底下站了一整天……」

  「就是他……」悲痛中,學生的情緒都上來了,現場一片群情激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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