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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開慧嚕著嘴:「吹牛皮,我不信!」隨手翻開一頁,「《誡子書》,背呀!」

  毛澤東張口就來:「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年與時馳,竟與日去,遂成枯落……」

  「好了好了,《出師表》!」

  「臣亮言:先帝……」

  「前面不要背,從中間開始。嗯,『可計日而待也』,從這裡開始。」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毛澤東又是一口氣背了下來。

  開慧不服氣,要毛澤東翻出所有看過的書,一心要考倒這位師兄,不厭其煩地提著問題,考到《五燈會元》十八卷時,毛澤東終於錯了一句,開慧哈哈大笑,叫道:「我贏了我贏了,你背錯了要罰!」

  毛澤東也讓著她:「好吧好吧,你說怎麼罰,楊先生。」

  開慧眼珠一轉:「這樣,罰你明天陪我去抓魚,不許反悔。」

  第二天一大早開慧便來了,扯了毛澤東便走,毛澤東無奈,只得隨她出來。兩個人背著釣竿,提著魚簍出了門,沿溪而行,那溪水曲折,直行出數裡,在一座山下匯成一個港汊。一灣綠水沿山勢環繞,直向東折去,岸邊綠草如茵,兩個人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放眼一望,小山如黛,稻浪翻滾,遠處三兩間茅舍點綴。清風徐來,吹著開慧的發梢,她一身鄉下姑娘打扮,更襯出她清水芙蓉的臉蛋,煞是可愛。

  「怎麼樣,我們鄉下漂亮吧?」開慧卷起褲管,把白嫩嫩的小腿伸進溪水裡撥弄著。

  「這算什麼?一般般。我鄉下長大的,我們家那邊,比這兒還漂亮!那個山,那個水——你是沒看見過,比畫上畫的都好看!」

  「不可能。」

  「你還不信?史書上都有記載,當年舜帝南巡,經過我們那裡,見山水靈秀,歎為觀止,乃為之制韶樂。韶樂你知不知道?就是『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那個韶樂!那麼美的音樂,就是看了我們那裡的山水才作出來的,所以,我們那裡就叫韶山,你說美不美?」

  「是嗎?」聽他這麼一說,開慧都有點悠然神往了。

  「小時候,每年這個時候,我就在我們家對面的山坡上放牛,一邊呢,就撿柴、撿糞,撿完了,往山坡上這麼一躺。」說著就往草地上一躺, 「太陽一照,風這麼一吹,舒服啊!」

  開慧學著他的樣子,也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有空啊,我就和鄰居家的小孩一起,挖筍子,捉泥鰍,爬到樹上摘樟樹果果,下到水塘裡去撈魚,夏天就游泳,春天就放風箏,反正名堂搞盡。」

  「這些我也玩過,不新鮮。」

  「新鮮的也有呀,比方我們那裡,最有意思的,就是唱山歌,這邊山上唱,那邊山上的人就和,一問一答,看誰比得誰贏。那些山歌真的有意思,我到現在還記得。」

  開慧來了興趣,支起了身子:「那你唱一個我聽聽。」

  「我唱得太難聽了。」

  「難聽就難聽嘍,又沒有別人,唱一個嘛。」

  毛澤東坐起身來:「好,給你唱一個《扯白歌》,就是專門扯謊的歌,比哪個扯謊扯得狠些,怎麼不可能就怎麼唱。你聽啊。」

  「生下來我從不唱捏白的歌,風吹石頭就滾上噠坡嘍。出門就碰噠牛生個蛋,回來又看噠馬長個角嘍。四兩棉花它沉噠水,咯大個石磨子它飄過噠河嘍……」

  毛澤東五音不全的嗓子唱起山歌來,不知在念還是在喊。

  黃昏的路上,開慧握著一把淺紫色的野菊花,腳步十分的輕快,一路想起毛澤東的山歌,忍俊不禁,很快到了家。兩人一進門,毛澤東不禁愣住了:「老蔡,子升,你們怎麼跑來了?」

  來的正是蔡和森和蕭子升,楊昌濟神情凝重地放下手裡的一份報紙:「他們倆,是來送這份報紙的。」

  「譚都督被撤職了?!」一旁倒好了茶的開慧趴了過來,看看報紙的大幅標題,奇怪地問,「譚都督是誰呀?」

  子升回答說:「就是我們一師的老校長,湖南都督,譚延闓。」

  「那,誰把他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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