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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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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和森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呀?」大個子依然大著嗓門說:「嗨,長沙的學生,哪個不曉得有個蔡和森,去年考鐵路學堂,作文考了105分。滿分不夠,還另加5分,天下奇聞啊!原來就是你呀。哎,你不是在讀鐵路學堂嗎?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蔡和森很坦率地回答:「那邊!學費太貴,實在讀不起,我已經退學了。」「哦!彼此彼此。窮師範招學生,還是咱們窮兄弟多。」大個子說道。 二人一面填表,一面聊著。蔡和森問道:「對了,還沒請教老兄貴姓啊?」「貴什麼貴?」大個子把報名表遞了過來,「我姓毛,毛澤東。」蔡和森的目光停留在表格的履歷一欄上,那上面除了「工」一項外,農兵學商都打上了勾,他頗為驚奇:「嘿,毛兄幹過那麼多行當?農兵學商都全了!」 毛澤東得意地說:「我呀,是家在農村種過地,老爹販米幫過忙,出了私塾進學堂,辛亥革命又扛槍。五花八門,反正都試了一下。」 「毛兄不過比我大一兩歲,閱歷卻如此豐富,令人佩服。」蔡和森說道。「我們就不要你佩服我,我佩服你了。」毛澤東向蔡和森伸出手,爽快地說,「來,交個朋友。」 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毛澤東說:「以後,你我可就是同學了。」蔡和森笑道:「還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呢。」毛澤東手一揮:「怎麼會考不上?肯定考得上!」 「……李維漢,255號;周世釗,256號;鄒彝鼎,257號;羅學瓚,258號……」 黎錦熙依次收著考生交來的報名表,一面讀出考生姓名,一面往表上編定考號:「……蕭子升,401號;劉俊卿,402號;這,這是怎麼填的嘛?亂七八糟的,向——勝男,403號。」 這個「向勝男」年齡也不小了,來考師範,想必應該是讀過書的,但卻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斜斜,像是才提筆寫字的學童一樣。不僅寫字,走路的樣子也很奇怪,像是跑堂的小二進了文廟,埋著頭彎著腰,全身緊張。更可笑的是,他領了考號,竟像是做賊一樣,飛快地跑了出去,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排著長隊的學生裡有人起哄道:「哈哈,這樣的人還想勝男?」 這時又一張表格遞了過來,收表格的同學抬起頭一看,當即愣住了——面前是一個矮矮壯壯、留著粗粗的八字鬍、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那張臉上都已經有了皺紋,忙道:「這位老伯,對不起,學校規定要由考生本人報名,不能由家長代報。」 中年人笑著說:「我就是考生啊。」這話把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中年人很溫和地問:「年紀大是嗎?可招生不是沒限年齡嗎?」 「年齡是不限,可是……您真的來報名?」這個同學有些疑惑地念著表格,「何叔衡?喲,您還是位秀才啊?」 黎錦熙聽到何叔衡的名字,忙過來接過表格,看了看,猜疑地問道:「您不是甯鄉的何琥璜先生吧?」「正是鄙人。」何叔衡笑說。 「何先生,您好,我是一師的歷史教師黎錦熙。您這是開什麼玩笑?您可是長沙教育界的老前輩了,怎麼能到我們這兒來報名呢?」 何叔衡趕緊解釋說:「我真的不是開玩笑。何某雖說已經37歲了,在寧鄉辦過幾年學,教過幾年書,可過去學的,都是些老掉牙的八股文章,窮鄉僻壤,風氣不開,如果不多學些新知識、新文化,再教下去,只怕就要誤人子弟了。所以,我是真心實意來貴校報名,想從頭學起,做個民國合格的老師。怎麼,不會嫌我這個學生太老了吧?」 「哪裡的話?琥璜先生這麼看得起一師,是我們一師的光榮。」黎錦熙對那個高年級的同學說,「陳章甫,來來來,大家都來,為何先生鼓鼓掌,歡迎何先生!」圍觀的報名考生都鼓起了掌,掌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忙了一上午,黎錦熙才把報名表格匯總交到教務室,老師們頓時都圍了上來,競相關心著新生報名的情況。 「連琥璜先生這等人物都來報名了?」袁吉六拿著何叔衡的那份報名表,笑顏逐開,「一師這回,真是人才濟濟啊!」 黎錦熙清理著桌上厚厚的報名表格,說:「不光何先生,還有這個——蔡和森,去年考鐵路學堂,作文考了105分,全長沙都出了名了!」他的手停在了下一份報名表上:「哎,這個也挺有意思,才19歲,務過農,經過商,做過學生,還當過兵,什麼都幹全了。」 「哦,還有這種全才?我看看。」孔昭綬剛要接過那張毛澤東的報名表,同在清理表格的方維夏突然一拍桌子:「漂亮!太漂亮了!哎,你們來看你們來看。」 幾個人都圍了上來,那是蕭子升的報名表,表上的字簡直是一幅書法作品。方維夏嘖嘖有聲地誇著:「看看,看看,這是18歲的後生寫出來的字!不是親眼所見,誰敢信啊?」 黎錦熙看得也呆了:「哇,這手字,咱們在座的只怕是沒誰能寫得出來哦。」袁吉六捏著鬍子,左右端詳:「嗯,飄逸靈秀,有幾分大家神韻,了不起!」 孔昭綬接過報名表,同樣愛不釋手,不住地頷首。他踱到窗前,望著碧空萬里,校旗飄揚,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對幾位同事說,又更像是在躊躇滿志地自言自語:「咱們一師,有希望,大有希望啊。」 突然他轉過身問:「對了,楊昌濟先生還沒有消息過來嗎?」 眾人都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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