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77)_吳秀豔

第七章最珍貴的禮物（10）

　　宇振在門外聽到父親的話，知道一切都將結束了。他的話，毫無疑問，將把所有煩雜的關係一刀切斷。宇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做什麼，更不知道能做什麼，他一步攔在鄭博士的面前。後者已經穿好衣服，正打算往外面走去。

　　「您做得可真好啊！一下子就切斷我和媽媽的關係！這麼長時間，就因為您，我每天都在忍受著內心的煎熬，背負良心的譴責，所以，連最好的朋友——幾乎是弟兄一樣的朋友關係，都被我給活活斷送了！到最後，搞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究竟幹了些什麼！就我這副德行，哼……好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下，你滿意了？」

　　「如果我能做到……我寧願時光可以倒流。」

　　「……謝謝，還施捨給我最後一絲憐憫。不過，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感激你任何！我只會厭惡你！厭惡你！！！」

　　鄭博士眼中充滿悲涼。兒子，也因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罪孽而痛不欲生。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孽啊？

　　「您去哪裡？現在要去哪裡？」

　　鄭博士慘然答道：

　　「去找安德列，請求他的寬恕，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最後的機會。」

　　鄭博士推開教堂的門時，看到安德列正坐著發呆。他走上前去，「刷」地一聲，雙膝跪下。安德列被鄭博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安德列修士……我要向你懺悔。」

　　「鄭教授，我已經不是修士了！」

　　安德列站起來，想轉身離去，卻被鄭博士一把抓住。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最後一次機會！不是敬銀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都是我一個人，一個人犯下的冤孽！應該接受懲罰的人是我！不是你，也不是我的兒子！都是因為嫉妒，所以我才密告了朋友，最後導致他死亡！」

　　安德列被這番話搞糊塗了，可是卻隱隱約約地感到和自己相關。

　　「是我……害死了振秀。宇振哪，害死你爸爸的人，不是別人，是我啊。是我秘密告發了他的藏身之處，他才在逃亡時不幸發生車禍的……所有的錯，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宇振那樣對我，也是因為我的原因。求你，一定要原諒你的媽媽，原諒宇振……」

　　安德列愣住了，他的耳邊仿佛響起了千軍萬馬在戰場的聲音，他拼命捂上了耳朵。可是，周圍忽然一下子安靜了。只剩下鄭博士低低的抽泣聲。安德列的頭，像裂了一個大口子一樣，疼痛難忍。

　　「求你……讓我從痛苦中解脫吧，只有你的原諒，才能讓我解脫，求你了，原諒我……」

　　安德列一把甩開鄭博士絕望的手，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安德列踉蹌地後退了幾步，狠狠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已經不是什麼修士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所以，我不能原諒你，不能原諒殺死我爸爸的兇手！絕不能！絕不能原諒你！」

　　安德列甩開這個老人，拋下這幾句話，飛奔出教堂。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大雨。大雨如注，密集的雨絲抽打著大地，像瀑布似的朝下傾瀉。又仿佛刀刃一樣，殘忍地落到地上，紮在人的心裡……

　　鄭博士慢慢推動了針頭。也許，注入到血管裡的，不是一種致命藥品，而是足以慢慢折磨死自己的負罪感。只不過，前者是烈性的、一下子就能使人斃命的，而後者，卻可以在漫長的歲月中，慢慢將人折磨成行屍走肉。房間內，電影在慢慢播放著，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一切，終於結束了。

　　一見到安德列，宇振就緊緊抓住了他的衣領。宇振的眼裡佈滿血絲，閃爍著一團憤怒的火焰，仿佛瞬間就可以毀滅一切的火焰。安德列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拽，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宇振的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安德列被打倒在地，宇振像發瘋了一樣，沒命地打著他。被逼無奈，安德列只能舉手還擊。兩個「宇振」就這樣滾在了一起。然而，不一會兒，宇振的氣勢就弱了下去，安德列發現他的眼裡浸滿了淚水。於是，緊握住宇振衣襟的安德列，也不由得鬆開了手。

　　「你瘋了？幹嗎這樣打我？」

　　「安德列，我發誓，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原諒你！是你，害死了我爸爸！他是找過你之後才自殺的！」

　　「你說什麼？」

　　「我說，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是你！！爸爸為了求得你的諒解才來的！可是回去後卻自殺了！我那樣對他，還說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是你這個混蛋，親手殺死了他！是你！……是你殺死了他，不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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