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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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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掌櫃顫聲問:「那……大人什麼時候娶親?」茂才道:「曹掌櫃,你怎麼也學會給我彎彎繞了?你是想問,喬致庸什麼時候能活著走出天牢。我告訴你,我這就去見慶王爺,幫你們活動喬致庸出獄的事。只要太后那邊一點頭,我就要辦喜事,你們也就能到天牢門口接你們東家了!」曹掌櫃和潘為嚴相視一眼,拱手道:「孫大人,咱們一言為定,我們告退!」 當晚,慶親王府內,茂才俯伏在地,正向前者稟報:「王爺,經微臣一番開導,喬致庸幡然悔悟,痛哭流涕,決心撤回狀子,痛改前非。」慶親王看一眼李蓮英:「李公公,你覺得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李蓮英問茂才:「銀子呢?他還要嗎?」茂才趕緊道:「回公公,喬致庸說,他那二百五十萬兩銀子,實是喬家傾家蕩產,為朝廷墊支的,為表明對太后老佛爺的一片忠心,他也不打算要了!」慶親王喜道:「孫茂才,你的差事辦得不錯。既是這樣,念喬致庸一向糊塗,聽說又有風癱之疾,想太后老佛爺也不會嚴加懲處了。不過,你要代喬致庸寫個條陳,講一講他的悔過之意,在朝會上替他讀一讀,才好讓他回鄉,閉門思過!我這就進宮,請太后老佛爺的示下!你等著!」茂才答應了一聲,爬起來,看著他們走出去。 慶親王果然去了坤甯宮,一個人在宮門外恭候良久,才見李蓮英托著一套官服走出來。慶親王道:「李蓮英,你讓本王等了這麼久,太后老佛爺怎麼說的?」李蓮英道:「王爺,太后老佛爺說,喬致庸的事,聽憑王爺發落,不過眼下還不能就這麼把喬致庸放回家,這樣放回家,天下人還是會說朝廷欠著喬家的銀子!」慶親王一驚:「那……太后的意思是?」李蓮英道:「太后說,念喬致庸一片忠誠之心,願用此次這二百五十萬兩軍費銀捐一個官,皇上答應了,因此讓吏部特授他一個同山西省布政司布政使的職銜,雖不是實職,可也是個從二品。這套官服,讓王爺派人交給喬致庸。對了,別忘了告訴他,朝廷和他的賬,從此兩清了!太后還說,要吏部佈告天下,讓萬民皆知!」他一邊說,一邊將官服交給慶親王。慶親王看了看李蓮英,二人放聲大笑。慶親王道:「太后聖明!太后到底比我們都有辦法!」 這套官服當夜就送到了喬家大德通票號,由曹掌櫃躬身呈交給曹氏。曹氏拿過官服來看,道:「官服不錯。是蘇州的繡工繡的,我喬家用兩百五十萬兩銀子買的這套官服,到底不是假貨!」說著,她「哇」地一聲吐出血來。杏兒急忙上前扶住。曹氏讓自己平靜下來,道:「收起來吧。趕明兒二爺出了獄,留給他穿。」杏兒將官服收起。曹氏背身而立,問:「曹掌櫃,孫大人那邊,定下日子沒有?我可是有點等不及了!」曹掌櫃吃了一驚道:「回太太,孫家那邊已選好了黃道吉日,就是明天!」曹氏又問:「明天什麼時辰?」 「吉時定在午時三刻。」 「二爺什麼時辰出獄?」 「東家比大太太吉時早一刻鐘,午時二刻。」曹氏道:「好。這樣明天我就不能再見二爺了。今天夜裡我要親手做幾個菜,去天牢裡見見二爺,我們叔嫂一場,有些話要說。」潘為嚴流淚道:「知道了太太,我這就去準備,等會兒讓長栓陪您去。」 4 這天深夜,曹氏的突然到來讓致庸有點吃驚,卻沒有多想什麼。曹氏一進囚室就強作歡顏,道:「兄弟在牢裡受苦了,嫂子是個女流,別的事情幫不上忙,今晚做了幾個你愛吃的小菜,兄弟,你就快趁熱吃了吧。」致庸心中感動,卻也露出笑臉,道:「嫂子,真沒想到,致庸身陷天牢,死前還能吃到嫂子親手做的小菜。致庸吃了嫂子親手做的菜,就是明天上路,也心滿意足了。嫂子,致庸謝你了!」曹氏心中如同刀絞,卻道:「那就快吃!嫂子還像你小時候,看著你吃!」致庸舉箸,笑道:「嫂子,致庸吃了!」曹氏道:「吃吧,嘗嘗這是什麼菜?」致庸吃了一口,道:「吃出來了,是我們喬家年終招待大掌櫃時有名的八碟八碗名菜中的大菜喇嘛肉,我說得不錯吧?」曹氏道:「兄弟還真吃出來了!這個菜你小時候最愛吃了。那時你大哥掌家,你還小,上不得席,急著要吃……」致庸搶過話頭說:「那時大嫂疼我,就偷偷地從未上席的盤子裡給我揀出幾塊,放到一隻小碟子裡,讓我藏在廚房的桌子底下吃!大嫂,你也吃!」他像小時候一樣揀起一塊菜給曹氏吃。曹氏臉上現出笑容:「好,兄弟,嫂子也吃。你再嘗嘗這個,這是什麼?……」 這頓飯吃了太長的時間。在致庸心中,曹氏今日來給他送飯,大約是聽到了朝廷的消息,他的死期快要到了;而在曹氏心中,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著致庸吃飯。從小到大,她多少次這樣看著他吃飯,他就像她的一個孩子一樣。在明天午時三刻走出那一步之前,她能帶給致庸的就是這一頓飯了!而且,藏在她心中的那個秘密和負擔,她也只有今晚的機會說出來了! 收拾碗筷的時候,曹氏突然道:「兄弟,有一個秘密,在嫂子心中藏了二十五年,今天要說出來了。兄弟,你大哥臨終時,留下的遺言並不是讓你接管家事,棄儒從商,他說的是不管喬家出了什麼事,都要讓你考下去,讓你走學而優則仕之路。你大哥知道兄弟你聰慧靈透,天賦過人,走科舉之路一定大有作為。嫂子是聽了曹掌櫃的話,為了救喬家,才對二弟撒了謊,讓你走了一條經商之路!二弟,是嫂子害了你!」 這卻是致庸從沒有想到的,一時間他震驚地望著她:「嫂子,原來……原來我二十五年做商人,竟是一場錯誤!」曹氏點頭:「兄弟,事到如今,為嫂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你要是恨為嫂,你就恨好了。為嫂的過錯,只能下輩子補償給二弟了!」致庸想了想,慨然道:「嫂子千萬別說這種話!致庸能長大成人,全靠大嫂。大嫂雖然改了大哥的遺言,可大嫂也給了致庸機會,讓我北上大漠,南到海,西到極邊之地,將生意幾乎做遍了整個中國,也正因為如此,致庸也才會當此亂世之中,南下武夷山,北上恰克圖,東去蘇杭二州,為天下商人重開茶路,重開絲路和綢路,做了多少大事!雖然致庸看不到匯通天下的一天了,可致庸知道,它總會成功的!大嫂,致庸沒有去讀書做官,卻為國為民做成了這麼多大事,致庸不但不會怪大嫂,還要謝謝大嫂。如果真有來世,致庸下一輩子還想生在喬家,與大嫂再做叔嫂,把匯通天下做下去,直到它成功!」 曹氏怔怔地看著他,已經有些難以支持,突然大聲道:「兄弟,為嫂可就走了!」致庸猛地跪下,大聲道:「嫂子,致庸本打算等大嫂百年之後,替大嫂送終,可我做不到了!致庸是個冤死的人,死後精魂不散,夜夜會去入嫂子的夢!」曹氏不去扶他,又大聲道:「兄弟,為嫂真要走了,今生今世有對不起兄弟的地方,你就寬待嫂子是個女人吧!」說完,她大哭著跑走。致庸站起,在囚室大喊了最後一聲:「嫂子……!」 令致庸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午時二刻,刑部來了一紙文書,將他從天牢裡釋放出去;長栓和高瑞趕來,也不說話,急將他塞進一輛馬車,就朝城外飛馳而去。午時三刻,曹氏一身嫁衣,坐進花轎,被抬進茂才的官衙。離開大德通票號前,她從袖口中拿出一封信,交給曹掌櫃,道:「曹爺,我這裡有一封信,信裡有些重要的東西,呆會兒曹氏上了孫家的花轎,你們倆不要管我,立馬讓人騎上快馬,去趕高瑞和長栓,將信交給二爺,不得出半點差錯!」曹掌櫃心一動,點頭道:「太太放心!」曹氏起立,走向門外的花轎,曹掌櫃及眾人轟然一聲跪下,悲憤地叫道:「曹某和眾人送太太了!太太走好……」花轎抬走之時,也是玉菡和雪瑛從山西分別趕到之時,曹掌櫃當即將曹氏交給他的信給了她們,二人看罷大驚,玉菡哭道:「這是大嫂自己寫下的從喬家自休的文書!她出嫁時,沒有帶走喬家的任何產業!」雪瑛落淚,叫了一聲:「不好!大表嫂這一去,凶多吉少!」 孫家洞房內,曹氏一動不動地坐著。鼓樂聲中,茂才醉醺醺地走進來,用秤桿幫曹氏挑去蓋頭,哈哈大笑。曹氏亦對他冷笑。茂才道:「大太太,久違了。當日在喬家一別,茂才對太太你可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我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沒想到山不轉水轉,石不轉磨轉,你當年太谷大商家曹家的千金小姐,祁縣大商家喬家的大太太,竟然轉到我的床頭上來了,還帶來了喬家全部的產業做你的嫁妝!這一轉眼我孫茂才也成了家資百萬的富人了!來來來,既然你我真做了夫妻,那就讓我老頭子親一個嘴兒……!…『啪」的一聲,他臉上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茂才一驚,酒醒了大半,嚷道:「曹氏,你敢打老爺?」曹氏大笑,眼淚湧出:「孫茂才,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大太太我今日來是來了,可我是為了騙你,為了救我兄弟的命!想我曹淑芬,千金萬金之體,豈是你這樣的無恥之徒可以碰一碰的?打了你,也髒了我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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