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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眾人想想,真是這個道理,心忽然松下來。茂才吃驚地看著高瑞:「高瑞快說,下麵呢?」高瑞笑道:「孫先生,你是活神仙,怎麼問起我來了?下面的事情是禿子頭上的蒼蠅,明擺著的,繼續想辦法弄銀子,不過也不一定非弄那麼多銀子!」

  「你是什麼意思?」長栓又叫起來。「我有一計,咱們要保東家的命,就不能朝廷要多少銀子,就給他多少銀子。咱們想辦法弄出一部分銀子,再欠他一部分。為了這一部分欠銀,朝廷就不能殺東家了。」茂才叫道:「高瑞,好小子,有你的!這麼一說,我們這些日子都是白白地發急了!你說得對,我們不急,朝廷就急了,他一急,我們就可以和他們討價還價,東家的命也可以保住了!你小子,以後我得稱你是活神仙了!」

  大家一下放下心來。果然此後幾日,王顯王大人反倒派員來催曹掌櫃了。曹掌櫃照茂才的囑咐,和他大哭其難,終於將全部罰銀降到八百萬兩,此次只交六百萬兩,剩餘的二百萬兩等致庸放出來,喬家再分兩次交清。這時茂才道:「現在各種銀子回起來,我們還差三百萬兩,能不能救出東家,就看能不能弄到這三百萬兩銀子了!」

  何家。盛掌櫃以為雪瑛已把喬家的事情忘了,沒想到過了幾日,他卻又被雪瑛叫了過去。「喬家的生意頂出去了嗎?」雪瑛悠悠地問道。「聽說還沒有。」盛掌櫃答。「現在還有人要頂他們的生意嗎?」雪瑛又問。「好像沒有。」盛掌櫃道,他又摸不准這位東家的心思了。「你去把它頂下來,要多少銀子給多少銀子!」

  「東家!」盛掌櫃大叫一聲。「你怎麼了?」雪瑛驚訝地看著他。「我……東家原先不讓我頂喬家的生意,現在又要我……」雪瑛面色一變,怒道:「我什麼時候不讓你頂喬家的生意了?我是不讓你和別人一起頂喬家的生意,我是要一個人把喬家的生意頂下來!去辦吧!記住,不要讓他們知道是誰頂了他們的生意!」

  第二天,當曹掌櫃和這位自稱廣東商人的盛掌櫃在合約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時,老覺得這是一場夢。可是銀票很快付了,生意呢約好三天后交接。盛掌櫃走後,曹掌櫃看看眾人,大家也都在看他。玉菡聽到消息馬上趕到,望著傷心的大家,笑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家就不要難過了,咱們快去交銀子,救二爺!」大家一下醒悟過來。銀票當天就交進了藩庫,致庸卻要到第二天才能出獄。刑部的判詞是:「喬致庸勾連長毛,事出有因,查無實據,著即勒令還籍,不得出境。另自當年始,每年向朝廷繳付一百萬兩銀子以助軍用,直到朝廷大軍平定長毛之年止。」

  朝廷同時傳諭,地方各省每年繳付給朝廷的官銀是朝廷命脈,國家的根本,不能再讓票商染指。有違旨者,一律嚴懲不貸!

  致庸被長栓和高瑞從天牢裡抬出時遍體鱗傷,昏迷不醒。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他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到了這時,玉菡、茂才、曹掌櫃等人才忽然意識到,再過一日,等他們向廣東商人交付了生意,除了祁縣喬家堡的那一座老宅,喬家真的一無所有了。

  3

  盛掌櫃將與喬家簽訂的契約交給雪瑛,雪瑛只簡單地看一眼就撇到了一邊,對胡管家道:「北京我住膩了,今天就回山西。」說完轉身走進內宅。胡管家呆呆地站著,有點摸不著頭腦,自語道:「把喬致庸送進天牢裡去的是她,現在救了喬致庸命的也是她。不知東家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一旁的趙媽歎口氣道:「老胡,你就沒看出來,她從一開頭就沒打算讓喬致庸死。她想做的是讓他傾家蕩產。她想讓他活下去,為自己當初撇下她娶了陸家的小姐後悔,讓他為失去了全部產業心疼到死!」

  當日雪瑛便帶著胡管家和翠兒啟程,一路上幾乎沒說過什麼話。眾人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出了太原府,行走在通往祁縣的官道,雪瑛突然吩咐停車,接著她下了車,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座財神廟走去。胡管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急忙吩咐翠兒跟上去。

  這就是當年致庸赴太原府鄉試,和雪瑛一起來過的那座財神廟,他們曾在這裡海誓山盟,其後卻各分東西。以後每當雪瑛走過這裡,都禁不住要遠遠地望上一眼,一時不免百感交集。今日她本沒打算在這裡下車,之所以突然決定下車,是在發現這座昔日破敗不堪的財神廟不知何時變得金碧輝煌了以後。

  一位衣著光鮮的廟祝,恭恭敬敬地迎上來。雪瑛在香案前上香,默禱了一番,然後放下幾塊銀子,在廟裡隨便看了起來。廟祝一直在旁邊陪著。離開的時候,她一腳走出門外,隨口向廟祝問了一句:「這廟修得不錯。誰出銀子修的?」廟祝道:「回太太話,一個東家。」雪瑛並不在意,一邊走一邊又問了一句:「他為什麼要出銀子替你重修這座小廟?」廟祝道:「太太有所不知。這是前年的事了,這位東家所以要出銀子重修這座廟,據說是為了他想見卻不能去見的一個人。」

  雪瑛聽了這話,不禁心中一動。她並不回頭,又問道:「想見卻又不能去見的人?想見怎麼不能去見,這人也夠逗的!你還知道什麼?」廟祝微笑道:「這位東家後來告訴我,他所以出重金重修這座小廟,一是因為我們這裡的財神爺聽了他的禱告,顯了靈,讓他心中每日想念卻不能相見的這位女施主懷了孕;二是要請我們這位財神爺保佑那位女施主平安地生下孩子,養大成人,給這位女施主行孝盡義,養老送終。」

  雪瑛猛地停了下來,心頭一陣震顫,她怔怔地站了一會,仍不回頭,突然大步向前走去。廟祝仍舊跟著相送。雪瑛走了幾步,突然站住,問道:「你說的這位東家是不是姓喬?」廟祝吃了一驚,急忙點頭:「正是祁縣喬家堡的喬東家,施主怎麼知道?」雪瑛久久地站著,一時心腸大變,眼淚奪眶而出。突然,她快步向官道上的馬車走去,越走越快。翠兒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上了馬車,雪瑛對車下的胡管家吩咐道:「不回榆次了,咱們回北京!」

  「回北京?」胡管家一時沒聽明白,又問了一句。雪瑛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財神廟,重重地說道:「對,回北京!晚了就來不及了!」

  雪瑛一行趕到京城,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半夜,她立刻召見盛掌櫃,問道:「盛掌櫃,你的家人是不是都在南洋?」盛掌櫃深夜被召,不知道這個神經質的東家又有何事,聽她冷不丁一問,心中一怔,答道:「謝東家,東家居然記得小人的家人都在南洋!」

  雪瑛點點頭:「盛掌櫃,我想請你在南洋幫我開一家膠園,你去當大掌櫃。這樣你就能和家人朝夕團聚了,如何?」盛掌櫃吃了一驚:「哎呀東家,這種事情我做夢都想啊!您的話當真?」不但盛掌櫃,連一旁的胡管家和翠兒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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