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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只聽「啪」的一聲,他已經揚手一鏢擊中了屋簷上不過拇指大小的那朵雕花。這一招果然有威力,劉黑七一下變了臉色。戴二間接著回頭平靜道:「鎮山,把喬東家給我們的鏢銀提來!」閻鎮山一愣神,回身示意徒弟提來一個大銀包。戴二間接過銀包,放在面前道:「劉寨主,這就是喬東家給我的五千兩鏢銀,既然你想要銀子,就把它拿走,把喬家太太和少爺放了,從此我們三星鏢局和你們老鴉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如何?」劉黑七眼珠一轉,趁坡下驢,打著哈哈道:「江湖上傳說戴老先生仗義疏財,有長者之風,哈哈,今日相遇,果然名不虛傳。戴老先生既然這麼說了,劉黑七是晚輩,自然從命。」說著朝劉小寶一努嘴。劉小寶會意,將手中的景泰放給身邊的小匪,就要走過來搶銀子。

  閻鎮山急忙攔阻:「且慢,把喬家太太和少爺放了,才能拿銀子!」戴二閭道:「劉寨主是江湖豪傑,怎麼會出爾反爾,言而無信,讓他過來取銀子!」劉小寶四下看看,「哼」了一聲,大咧咧地走過來將銀子提走。略略一驗,喜道:「爹,真是銀子!」劉黑七一拱手,笑道:「戴老先生,謝了,不過我這會兒還是不能把喬家的太太和少爺放了,你的鏢著實厲害,再說這會兒喬家後門一定被你的人堵上了,你得讓你的人給我開條道,容我離開這座宅院,我再將他們放了,如何?」致庸不顧戴二閭阻攔,往前沖了兩步,道:「我嫂嫂體弱,你們放我嫂子和侄兒過來,我做你們的人質。」劉黑七朝戴二閭看去。戴二閭雖與致庸相交不多,但已知他的性情,略一沉吟,便沖劉黑七點了點頭。劉黑七沖致庸上下打量,贊道:「不錯,有膽氣。」當下將曹氏和景泰與致庸換過來。

  戴二閭也不慌,沖兩手已被反綁的致庸點一點頭,接著向劉黑七一拱手,氣定神閑,朗聲道:「劉寨主,咱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請吧!」於是後門「哐」地打開,劉黑七哈哈一笑,朝戴二閭拱手道:「謝戴老先生,後會有期!」一揮手,眾匪帶著致庸向後門退去。這劉黑七果然也是信人,只一盅茶的工夫,眾人就見致庸安全返回,院內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次日中午,致庸在喬家大院親自為戴二閭和閻鎮山設宴。門外鼓樂齊鳴,人們進進出出,一片歡聲。致庸站起敬酒道:「戴老先生,閻師傅,這次若不是兩位出手相救,劉黑七絕不會如此輕易罷手。致庸奉大嫂之命,替她和侄子景泰敬戴老先生一杯,感激救命之恩!」戴二閭也不客氣,舉杯道:「喬東家,同飲此杯!」眾人互相敬酒,氣氛很是熱鬧。三巡過後,戴二閭停杯道:「喬東家,老朽有一句話要說。」致庸道:「老先生有話請講。」戴二間道:「喬家有過這一場劫難,日後劉黑七只要看見府上還插著我三星的鏢旗,定然不會再來騷擾。老朽為喬東家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劉黑七是個記仇的人,他既然和喬東家結了梁子,日後定然不會罷手,有可能在別處對喬家的生意,尤其是對路上的銀車貨物下手。那時老朽和三星鏢局就鞭長莫及了!」致庸心中「格登」一下,面上不動聲色道:「謝老先生提醒,致庸明白!」話雖這麼說,但眾人都停下杯來。茂才看場面略冷,趕緊舉杯道:「戴老先生,孫茂才一介村儒,久仰先生大名,我也敬老先生一杯,不,三杯!來來來,我先幹為敬,戴爺隨意!」一聽他要連飲三杯,眾人「轟」的一聲,場面很快又熱鬧起來了。

  致庸等人在外面歡騰熱鬧,曹氏在內宅裡卻另有心事。她一個人想了一會兒,吩咐杏兒:「這會兒不要驚動任何人,晚上請曹掌櫃和那位新來的先生,孫先生,來內堂一見。不要讓二爺知道。」杏兒答:「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致庸和茂才剛剛在書房裡坐下,就見曹掌櫃急急奔進來,抹著淚道:「東家,元家、水家又來人催銀子了,還有各位債主,天天到我們大德興絲茶莊去鬧,那裡的生意,是一天也做不下去了!」致庸默然,背過身去向著窗外。曹掌櫃忍不住跟過來:「東家,上回你讓對眾相與商家說,我們在東口有銀子,大爺三七後就能拉回來,我也老臉厚皮地跟他們這麼講,眼下可只剩下十天了。要是到時候沒銀子,事情就不好辦了!」致庸回頭要說什麼,卻又無語。曹掌櫃道:「東家,元家和水家的兩位大掌櫃都還在鋪子裡坐著,到底該怎麼辦,你得給我一個准話!」致庸突然大聲道:「回去告訴他們,到了日子,我一定給他們銀子!」

  曹掌櫃猶豫著了半晌,嘿了一聲,轉身走出,就見曹氏帶景泰走進來。致庸猛回頭:「嫂子,景泰,你們怎麼來了?」曹氏並不看他,厲聲對景泰道:「景泰,快給你二叔跪下,磕頭!」景泰跪下磕頭:「二叔,景泰謝二叔救了我娘和景泰的命!」致庸驚慌地將他拉起:「景泰,快起來!嫂子,你這是怎麼啦?你快坐下。」否兒扶曹氏坐下。致庸親自端過茶來。曹氏從容:「二弟,嫂子也要謝你請來戴老先生和三星鏢局,幫我們喬家解了大圍。」致庸心中更慌了:「嫂子,這是致庸分內的事。嫂于要是謝我,倒是見外了。你到底有什麼見教?」曹氏回頭:「景泰,你去吧,我要跟你二叔說幾句話。」景泰答應走出。致庸擔心地望著曹氏。曹氏道:「致庸,我聽人說,你把這座老宅押了三萬兩銀子?」致庸點頭。曹氏道:「你去看過了我讓張媽在北山買的草屋?」致庸忍不住背過臉道:「是的!」

  「你覺得那裡怎麼樣,能住不能住?」致庸想了想,突然道:「能住!」曹氏克制著,又換了一種口氣道:「眼下這三萬兩銀子,你就沒想著拿出一些,去修修它,不讓它再露著天?」致庸覺出了她口吻中的逼迫之意,忍無可忍,回頭大聲道:「嫂子,你不要逼我……」曹氏心中劇痛,仍咬牙繼續道:「這些日子,你一邊告訴債主,說東口有銀子,你大哥三七後就能拉回來,一邊悄悄地和曹掌櫃到外縣去借銀子。到了這種時候,你還這麼天真,以為會有人伸手幫喬家一把!不,喬家完了,除了上回我給你指的那一條路,喬家只剩下一條死路!」致庸痛苦萬分,大聲道:「嫂子,我求你別說這件事了!」

  曹氏突然掩面跪下泣道:「二弟,昨兒你拿命救了我和景泰,可,可還不如不救啊……」她話音未落,就見張媽突然領著一幫年老的家人,進來一起跪下。致庸看了他們一眼,又心痛又氣惱,道:「你們,你們也來逼我?」

  曹氏慢慢站起,拭淚道:「你們都給我起來!我二弟甯負喬家祖宗,負喬家幾十口人,也不願負一個女子,你們都不要再勸他了!我原以為他讀了那麼多書,會是個深明大義的男人,沒想到我和他大哥這顆心白費了!」致庸如雷轟頂,慢慢低下頭去。曹掌櫃歎著氣又勸了幾句,致庸搪塞道:「嫂子,大哥剛剛過世,我怎麼能娶親?」曹氏盯住他,一字一字道:「你大哥把喬家託付給你,是要你來救它,若是你答應娶了陸家小姐,救了喬家,大爺在九泉之下,只會為你高興,他還在乎這個?」致庸啞然。眾人都眼睜睜地望著致庸。茂才突然拱手道:「東家,只怕我孫茂才沒福氣呆在這裡了,告辭!」他拂袖出門,徑直去前院中牽自個兒的驢要走。

  致庸大驚,追出來望著要走的茂才,痛聲道:「茂才兄,你這算是什麼!」茂才頭也不回道:「我要辭行,早辭早了,還有機會再尋明主!」致庸沖上前去抓住驢繩,大聲道:「茂才兄,自從喬家遭難,喬致庸猶如風雨中的一根蘆葦,孤獨無助,眼看就要被風刮折,可這時候你來了,幫助我,讓我重新睜開眼睛看到了天!現在你又要撇下我走,既然你來了還要走,你當初為什麼要來呢?好,人各有志,不能強勉,你一定要走,就走吧!」茂才反而一梗脖子道:「東家,這話咱們可要說清楚!是我願意走?還是你逼著我走!」致庸一驚:「此話怎講?」

  「太原府一見,我以為喬東家是人中的鯤鵬,一生當水擊三千里,一飛沖雲霄,沒想到你連一個女人都捨不得,還能做成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喬東家,你白讀那麼多年莊子了!一個男人,就是不能像秦皇漢武那樣有囊括四海之志,包攬八荒之心,至少也要縱橫天下,建業立功,名垂青史,令後人景仰;像你這樣胸無大志,連這麼小一道坎都過不了的人,我孫茂才留下還有何用?行了,你放開,讓我走!我走了以後,還要看著喬家破產還債,一家人困守窮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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