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喬家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六六


  聲音與神情裡是拙的引誘,但在喬七七眼裡,簡直就是幽怨的,襯得喬七七好像一個負心人。

  喬七七低著頭用腳尖把地上的一塊土塊兒碾得稀碎。

  這以後,全班乃至全校的人都知道,夜高二班的喬七七與楊鈴子是一對。

  儘管老師三令五申不准早戀,可是學校裡還是一對一對的小情侶,這其中,喬七七與楊鈴子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對。他們這樣地漂亮,這樣地明媚,陽光落在他們身上,照得他們透明了似的,連大人都要軟了心腸,想著,隨他們去了吧。

  這一年的夏天,出奇地悶熱。喬七七的阿姐病了,病得很重,喬七七每天放學都會去醫院看阿姐,後來阿姐回家休養了,他覺得天天跑到人家家裡去不是太好,可週末總是要去的。阿姐說,不准告訴阿哥她病了的事。喬七七的心情鬱鬱的,鈴子拉他回家看錄相。

  鈴子說,今晚家裡沒有人,爸媽回老家吃喜酒了,她一個人怕的。

  兩個人坐在昏暗的室內,鈴子說,好熱,熱死了,不准七七開燈,只留了電視機後面一盞小小的燈,散著淺黃色的光。這微微的光下,七七的臉象淬玉一樣,鈴子忽地臉熱起來,騰騰的,好像要噴出火來。

  鈴子小小聲說:要不要看點特別的東西?

  七七傻傻地問:什麼叫特別的東西?

  鈴子家經濟狀況還算不錯,可是錄影機到底還算是個精貴的東西,鈴子爸耐不住獨養女兒軟磨硬泡狠狠心買的,那帶子多半是借來的,有的品質難免不大好。

  喬七七天真地想:一定是好帶子,畫面不會卡住的那種。

  鈴子忽然又說:算了,不給你看了。

  小姑娘的一會兒一變叫七七摸不著頭腦,茫茫然地看著鈴子,無辜地眨著眼,坐得近,鈴子幾乎聽見他睫毛扇動的聲音。

  鈴子說:好吧好吧,還是給你看吧。

  喬七七對這一個晚上的記憶十分地模糊,按道理來說,人總會對自己生命裡第一次的性體驗記憶深刻,可是,許是七七對這一段選擇性遺忘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事情是如何發生又是如何的過程以及如何地結束。

  許多年以後,三十歲的喬七七,在一個春天的長夜裡,忽地夢到了那一個晚上。

  雜亂的場景,鈴子說她熱啊熱啊,脫得只留了一件背心,七七從來沒有看見過女孩子穿背心,白色的,小而短的,被飽滿的身體撐得鼓鼓的,七七陷在一片柔軟裡,背後是沙發背,前面,是女孩子軟而香的身體,鈴子抹了花露水,混了淡淡的汗氣,是一種奇怪的香,薰得人喝醉了似地,眼神都不濟起來。

  七七夢見鈴子擠過來,親熱地象一頭小母牛那樣地拱著他,惹得他幾乎要笑起來,鈴子的手指和他的纏在一起,她的手引領著他的,在她軟而香的身上蹭過來蹭過去,鈴子的呼吸撲撲地急促地打在他臉上,他覺得自己背上的汗刷刷地淌著,像一道小瀑布。

  後來,他夢見鈴子的身上在流血,夢裡的他落慌而逃,夢外頭的他,驚醒了。

  太糊塗了,三十歲的喬七七想,怎麼就這麼糊塗啊!

  像兩棵樹,被人披頭蓋腦地潑了化肥,嘩,綻了一樹鮮紅欲滴的果子,詭異地,那果子落了地,地上一片的紅色。

  喬七七的一切,從來都是與喬一成無關的,他甚至記不起他還有這麼個小弟弟。

  離婚後的喬一成,心情十分灰暗,要說悲痛欲絕實在是有點誇張,只是心裡空得慌,他甚至偷偷地跑到七裡街找那個有名的算命瞎子算了一個命。

  那老頭子雖雙目緊閉,卻意外地滿面慈悲,雪白的眉毛,喬一成報上八字之後,他略一掐算,便用啞啞的聲音說起來。

  他說喬一成年少失母,命中本無兄弟姊妹,卻因上一世命犯孤鸞,這一世,便補他兄弟姊妹成群,說他半世操勞,原本是要孤老的,好在,會有貴人相助,老來到是好的,很好,很好。

  喬一成聽得一身燥熱,之後又化為冰涼,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瞎眼老頭忽地說:年青人不要歎氣,老來好比什麼都好。

  喬一成想,他不過三十出頭,離好,還遠得很。

  人一鬱悶,脾氣也壞起來。

  喬一成跟單位的同事第一次起了激烈的衝突,他把人給打了。

  這幾年來,喬一成在單位與人關係比較淡薄,他自己解釋為一種德性,所謂「君子不党」,其實是怕花錢,多出許多無畏的開銷,份子啦,相互請客吃飯啦,是,他的工資是不算少,可是他覺得犯不著。

  可是,倒還一直是與人為善的,興許是心裡頭太悶氣了的緣故,才會為了別人的一句兩句話大打出手。

  起因還在胡春曉身上。

  胡春曉從主持的位子上下來了,台裡自然是說是因為還希望她做回記者編輯,台裡還是想多一點她這樣專業的新聞人才,實則是因為她主持的那個欄目收視率一路下跌,本身她一人身兼策劃與主持就有些力不從心,再加上對節目定位的不准,想弄個曲高和不寡,結果成了個四不象。

  台裡撤下了她,讓她還回新聞中心,她負責的那個節目交給一個外省新引進的一個策劃人,另找了個年青的男孩子主持,那孩子才二十三歲,年青俊秀,活潑卻又不過分,一下子便贏得了從十五到六十五的女性收視群的喜愛。

  胡春曉重新坐回喬一成對面的位置,她依然漂亮,因為妝容的精緻更顯出一份少女時代沒有的韻味來。她像個活動的發光體,來來去去吸引著新聞中心絕大多數男人的眼光。

  那年頭,離婚還是挺丟人的一件事,當事人多半藏著掖著的,唯有她,全不當一回事似的,越發地讓她有一種無畏的動人。

  離了婚的胡春曉像是一道春雷,讓新聞中心男人們如同驚蟄後的蟲子一般地蠢動起來。

  不過胡春曉對哪個都是冷冷的,只待喬一成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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