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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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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首先是名戰士。潘先生說,你現在的任務是就地隱藏。 蘇麗娜呆坐在座位上,直到電影結束,她才發現潘先生早已離去,卻沒發覺自己那些凝結在臉頰的淚痕。 百樂門舞廳裡的場面盛況空前,由舞女們掀起的募捐義舞如火如荼。當仲良西服革履、頭髮鋥亮地出現在人群中時,蘇麗娜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她已經是這裡正當紅的舞女。 兩個人在一首憂傷的爵士樂中跳到一半時,蘇麗娜說,你不該是個郵差。仲良沒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摟著她的腰。蘇麗娜又說,你更不應該來這裡。 我是代表潘先生來的。仲良說,他向你問好。 蘇麗娜的眼神一下變得黑白分明,好一會兒才露出一絲苦笑,說,看來你這幾年幹得很出色。仲良說,潘先生希望你當選這一屆的舞林皇后。 蘇麗娜發出一聲冷笑,說,他不需要我就地隱藏了? 他要你去接近一個人,獲取他的信任。仲良說,潘先生說你會明白的,他還說,我們做出的任何犧牲都是有價值的。 蘇麗娜一言不發,她忽然把頭靠在仲良肩上,隨著他的步子,就像一條隨波逐流的船。 仲良屏著呼吸,說,你要是不接受這個任務,我會替你向上說明。 蘇麗娜還是不說話,直到一曲結束,她才在一片掌聲中說,那人是誰? 仲良說,資料我明天給你。 蘇麗娜點了點頭,挎著他的一條手臂走到募捐箱前,忽然動人地一笑,說,先生,為抗日獻份心吧。 仲良輕輕撥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擠出人群。 第二天,仲良把一張男人的照片交到她手裡。蘇麗娜一下就記起了周楚康離開上海前的傍晚,那個穿著白色的亞麻襯衫、手搖摺扇的男人。蘇麗娜記得他當時叫了聲:周太太。 秦兆寬,1929年畢業于東京帝國大學政治系,1931年回國,1935年汪精衛出任外交部部長,他受聘為其日文翻譯員,現在剛被任命為汪偽政府上海事務聯絡官。此人在租界裡的公開身份是大華洋行總經理,負責與日本方面的情報交流,還是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的座上客。仲良像背書一樣說完,看著蘇麗娜,又說,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交通員,我負責你與上級的全部聯繫。 蘇麗娜沒說話,而是劃著火柴,把照片點燃。 仲良猶豫了一下,說,那我們就開始了。 蘇麗娜點了下頭,站起來淡淡地說,我約了裁縫,要去試衣服。 蘇麗娜當選舞林皇后的夜晚,百樂門裡名流雲集。大華洋行的總經理作為嘉賓應邀而來。秦兆寬在為蘇麗娜加冕之後,笑著說,周太太,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蘇麗娜顯得窘迫而無奈,只顧低頭嗅著手裡那束鮮花。 整個晚上,蘇麗娜臉上的表情與歡鬧的場面格格不入,在陪著秦兆寬共舞一曲時,她還是忍不住,問他有沒有楚康的消息。秦兆寬搖了搖頭。蘇麗娜說,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 秦兆寬想了想,歎了口氣,說,在亂世中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蘇麗娜再也不說話,回到席間一口一口地喝酒,一杯一杯地喝酒。秦兆寬坐在她對面,抽著雪茄,優雅而沉靜地看著她,一直到曲終人散,才攙扶著她,從百樂門的後門離開,開車把她送回家。 秦兆寬站在她那間漆黑的屋子前,歎了口氣,說,你不該住在這種地方。 蘇麗娜沒理他,步伐踉蹌地進屋,重重地關上門,連燈都沒開,一頭倒在床上,很久才號啕大哭起來。 幾個月後,蘇麗娜在搬進秦兆寬為她準備的寓所當天,把一份沒有封面的《良友》畫報丟在窗臺上。這是計畫進展順利的暗號。到了黃昏時,仲良從窗前經過看到畫報,胸口像被重重地擊了一拳,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這天,秦兆寬頻著蘇麗娜出席日本情報官仲村信夫家的晚宴。在車上,蘇麗娜看著他說,你是做生意的,你跟日本人摻和什麼? 秦兆寬笑了,說,你就這麼討厭日本人? 不是討厭,是恨。蘇麗娜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說,不是他們,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 秦兆寬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雙手把著方向盤再也不說一句話,直到進了仲村信夫官邸的門廳,他一把拉起蘇麗娜的手,對迎上來的日本情報官介紹說,這是我的未婚妻。 穿著寬大和服的仲村信夫就像個日本老農民,他朝略顯無措的蘇麗娜鞠了個躬後,笑著對秦兆寬說了一串日語。 在回來的車上,秦兆寬笑著說,仲村說你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他還說很羡慕我們中國的男人。 蘇麗娜冷冷地說,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今晚之後就是了。秦兆寬說,我要娶你。 蘇麗娜低下頭,輕聲說,我也不會做你的姨太太。 為什麼?秦兆寬沉吟了一下後,又說,等他還有意義嗎? 蘇麗娜搖了搖頭,說,我誰也不等。 秦兆寬歎了口氣,伸出一條胳膊摟住她,把她的腦袋一直摟到自己肩頭。秦兆寬在車轉過一個彎後,忽然說,我會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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