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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紀中原摘帽子,說,林先生,我們應該不陌生吧。

  原來,紀中原並沒有死。那天他一發現裝裱店被監控,就引爆了第一顆手雷,這是傳遞暴露信號最徹底的方法。在七十六號特務沖進來時,他又引爆了第二顆,然後趁亂從炸開的牆洞裡逃離。

  在把林楠笙請進停在街邊的一輛汽車後,他說,我沒想活著跑出來。

  林楠笙淡淡地說,死是需要勇氣的。

  我死是因為工作需要,現在活過來,同樣是工作的需要。

  林楠笙冷笑一聲,說,你詐死,只是想讓她有足夠的空間來拉攏我。

  但她並沒有完整地執行我的命令。紀中原的聲音一下變得乾澀,扭頭看著車窗外空無一人的街道,說,我跟她結婚兩年,她從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那你就不該娶她。

  是你們不該有過去。紀中原回過頭,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閃爍:我們都是幹這行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們連生命都不屬於自己。

  沉默了很久後,林楠笙抬起頭來,用平緩的聲音說,你們把她葬在哪裡?

  紀中原說,根據我們的情報,那天晚上仁濟醫院裡運出了兩口棺材。

  什麼意思?林楠笙一下睜大眼睛,瞪著他,說,你想暗示我什麼?

  我只是向你轉達我們的一份情報。

  林楠笙說,你費那麼大勁,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紀中原搖了搖頭,說,我們需要知道日軍在廣州灣與雷州半島的動向……這些你能辦到。

  沒有上峰的指令,我不會給你任何情報。

  侵略者不會等你上峰的指令。

  我是個軍人。林楠笙說著。伸手推開車門,想了想,又說,我只服從上峰的命令。

  紀中原一把拉住他,用一種逼人的眼神直視著他,說,你的情報能救很多人的命。

  第七章

  聖誕之夜,為了慶祝香港停戰協定簽署一周年,大街上掛滿了日本國的國旗與軍旗,身穿和服的藝妓替代了掛著白鬍子的聖誕老人。到處是肆意尋歡的日本軍人。

  左秋明步行來到洛克道的英皇旅社,一進門廳就發現這裡已經暴露,但他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直接去了電話間,把一張紙條吞進肚子後,撥通一個電話,不等對方接聽就一下掛斷。他從懷裡掏出手槍,拉了下槍栓,放在大衣口袋裡,用手緊握著推門出來。

  便衣們就在這時圍上來。左秋明拔槍擊倒兩人後,跑到一根柱子後面,把槍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可是,他還來不及扣動扳機,就被一顆子彈擊中胸部,猛然跌倒在地。

  一個小時後,鈴木正男在為他動手術時,手術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進來的是名一身戎裝的日軍中尉。他掏出一本特高課的證件晃了下後,朝鈴木軍醫一躬身,用日語說,麻煩你剖開他的肚子,我們需要的情報應該是被他吞進了胃裡。

  鈴木正男示意護士摘下口罩後,張著雙手,說,那會要了他的命。

  他的生命不重要。中尉說,重要的是情報。

  可我是醫生。鈴木正男說,我不能這麼做。

  你首先是帝國的軍人。中尉說,你必須服從命令。

  鈴木正男低頭站了會兒,走到手術臺前,從護士手裡接過手術刀。

  中尉有點不耐煩了,上前一把掀開蓋在左秋明身上的手術布單,說,請你快點。

  鈴木正男沒有理他,而是讓護士在左秋明的靜脈裡又加注了一針麻藥後,才一刀劃開他的肚子。

  兩天后,左秋明奇跡般地活了過來,但他卻選擇了自殺。第三天深夜,等到查房的醫生與護士都離開後,他摘掉氧氣罩,拔掉插在靜脈裡的輸液管,把雙手伸進被子,用力扒開身上的兩處傷口。然後,睜著眼睛,靜靜地躺在黑暗中,在劇痛中讓血一點一滴地流幹。

  當鈴木正男把整件事告訴林楠笮時,他們坐在一家茶樓的大廳裡。鈴木正男說完就站起身,表情肅穆地對著林楠笙深鞠一躬後,坐下說,龐桑,我對不起你的朋友。

  林楠笙不說話,一直到把杯中滾燙的茶水慢慢地喝幹,才放下杯子,說,你搞錯了,他不是我的朋友。

  我見過他來探望你,不止一次。

  你這話會讓我被捕的。

  我是你的醫生,也是你的朋友。鈴木正男認真地說,我約你出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個勇士應該得到厚葬,而不是躺在停屍間裡。

  林楠笙平靜地說,鈴木,同情你的敵人,就等於背叛你的帝國。

  我沒有敵人。鈴木正男抬頭看著林楠笙,說,作為醫生,我只有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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