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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林蘭看了他一眼,也勉強將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阿爹把李飛的電話給掛了。李飛很生氣。」

  蔡軍狠狠松了一口氣,「你看,你爸跟我的判斷是一致的。」

  林蘭瞪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是個員警,「我不明白,你們這些男人的血性都哪裡去了?」

  「血性?你以為李飛那是有血性啊?他那是無腦!李維民陣仗大吧?還不是被雙規了?現在外面在傳,說他也是個貪官。」

  林蘭瞪大眼睛,眼前這個明明朝夕相處的丈夫,為什麼在這一刻變的如此陌生,「當林耀東的走狗就有什麼好結果嗎?陳光榮是怎麼死的?」

  蔡軍搖頭,「……所以你老公我兩頭都不靠,才能獨善其身。」

  林蘭靜靜地看著他,「蔡軍,你不可能永遠都兩頭不靠,總要站一邊的。」

  「那也不能站李飛那邊!」蔡軍猛然站起身,又激動起來,「他就是個瘟神!要不是他,東山也鬧不出這麼多亂子出來,宋楊也不會白白送了命。這種環境下,裝傻充楞隨大溜才能自保。好比有些貪官,是他們內心真心想貪嗎?不見得。他的領導貪,他的同事貪,他的老婆孩子貪,他敢不貪嗎?他要是不貪那就離死不遠了!」

  他喘著粗氣,煩躁地擼了下自己的頭髮,「把我的這些話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你爸。還有,勸勸你爸,三寶的事已經翻篇了。林耀東本來就不是很信任你爸,讓你爸千萬別跟林耀東作對。」

  林蘭坐在那,忍不住紅了眼睛,「那三寶就這麼白死了?二寶就這麼白殘了?」

  「那你們想怎麼樣?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還是當告密者?告訴你林蘭,東山是東山人的天下。林耀東就是懂得這個道理,才能玩得轉。」蔡軍說完,氣喘吁吁的站在那,林蘭在那坐著不說話,蔡軍深吸一口氣,他方才的話的確說的有點重。

  「阿蘭……」他試圖去緩和一下,試圖讓自己的妻子不要再去深究那些殺戮的真相,上去想要抱著她安撫,林蘭卻哭著狠狠推開蔡軍,翻身從床上下來了,「東山人不都是你這樣的懦夫!」

  她哭著跑出了臥室,重重的將門甩上,留下蔡軍一個人站在那,其實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

  他的心也是肉長的,怎麼可能真就那麼冷心冷情鐵石心腸?說到底,都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罷了。

  ……

  下午的時候,今天本來該上晚班的陳珂就到醫院了。她平時多數時候都是卡著點來打卡的,今天這麼早過來,完全是因為不放心蔡小玲。

  可是進門卻沒看見人,外面門神似的林天昊也不見了,保潔阿姨正在換床單,陳珂愣在當場,「阿姨,病人呢?換房了?」

  阿姨回頭看了她一眼,「出院了,剛走不久。」

  陳珂不敢置信地一路跑回了護士站,昨天把自己銘牌給馬雯用的呂婷婷連忙將她拉到一邊,「蔡小玲出院了!」

  「到底怎麼回事?」

  護士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開口,「一大早,那個林天昊就去結帳,給蔡小玲辦的出院。」

  陳珂聽了瞪大眼睛,「這怎麼行?昨天下午才剛剛做的手術,輸了3000CC的血呢!這不是瘋了嗎?」

  護士也撇嘴,「是啊。范主任也是這麼說的,去跟他們理論。要不是林宗輝攔著,范主任就被林天昊打了。鬧的可大了,後來還是院長辦公室打來電話准許出院,才把事情平下去的。」

  這幾天差不多都在東山大酒店釘梢的李飛接到陳珂的電話也是詫異,電話裡,陳珂急的說話都打著顫,「林耀東用了手段讓院長親自打電話放小玲出院的!她會不會有什麼事?給我們的那張紙條會不會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如果發現了,蔡小玲就完了。

  但人既然是林宗輝親自接走的……

  李飛仔細想了一下,篤定地斷言,「暫時可以放心。林宗輝接走的她,證明昨晚的事情沒敗露,蔡小玲暫時不會有危險的。而只要證據還在林勝武手裡,林耀東就不敢輕舉妄動。」他說著,頓了頓,電話裡一再囑咐陳珂,「你這時候千萬不能再進村了,聽清楚了嗎?」

  「……我知道了。」陳珂聲音有點啞,透著深深的疲憊,「可是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提心吊膽,好朋友不能探望,在乎的人不能保護,正義的一方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而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腥殺戮的販毒集團反而操盤了整個東山……

  「……快了。」電話那邊,李飛輕輕迎了一句就靜了下來,片刻後,他心情沉重、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

  除了這樣籠統的敷衍,回答不了陳珂其他的任何東西。

  就在昨天夜裡,他還跟陳珂感受過同樣的絕望。

  他閉了閉眼睛,馬雯自酒店出來,敲了敲車玻璃。

  李飛給她打開鎖,她坐進副駕,「趙嘉良還在酒店,什麼情況都沒有。我們一天天在這兒守著,真的有必要嗎?」

  「有必要。」李飛睜開眼睛,眸光晦暗地看著東山大酒店的正門,「——因為趙嘉良剛來,就又有一輪大規模制毒開始了。」

  馬雯不解,「你怎麼知道?」

  李飛眯了眯眼,「我那天闖塔寨找陳珂,回來的時候看他們村裡排汙渠排除的污水都是棕黃色的。除了麻黃,還會是什麼?」他想了想,胳膊一抻,從後桌把健身包拎了過來,「你先回去,我進去一趟,正面會會那位趙先生。」

  §第124章 FLAG

  趙嘉良在香港殫精竭慮,到了東山,反而能無所事事地宅酒店偷懶了。

  健身游泳偶爾晚上泡個吧,他一連三天除了固定上午去一趟工地外,剩下的時間,壓根就沒出過酒店,雖然說日子過的沒什麼秘密吧,但的確悠閒。

  廣東進了雨季,連日來看見太陽的時候就少,今天氣尤其的潮濕悶熱,但不曬,是個很適合游泳的天氣。

  趙嘉良披著浴衣下來游泳,鐘偉在岸邊等著他,成天他們走哪裡跟到哪裡的兩條尾巴帶著墨鏡也不動聲色地在遮陽傘下坐下,趙嘉良不管他們,浴衣隨手扔到躺椅上,戴上泳鏡,簡單做了幾個拉伸動作,連個適應溫度的緩衝都沒有,就直接縱身躍進了水裡。

  他這個年紀了,赤裸的上身卻不見臃腫,小腿肌肉依舊發達有力,一躍而入,轉眼已經順著衝勁兒游出去了兩三米。

  他遊了兩個來回,差不多把其他泳道的人都甩在後面了,在水裡翻身站起,他抹了把臉,有點得意,正準備再遊回去,旁邊泳道突然跳進來個年輕小夥子……

  也是帶著泳鏡泳帽捂的嚴嚴實實,同樣不需要適應溫度,躍入水中,兩條手臂併攏向前沖去,趙嘉良看著他那個架勢,竟然似乎入水的時候比自己沖的更遠一點。

  半大老頭兒被激起了玩心,故意等著那年輕人游了個來回,跟他同一時間用力一蹬池壁,兩個人一起在相鄰的泳道上竄了出去!

  年輕人似乎也有跟他較勁的意思,兩個人互不相讓奮力游向對岸,五十米的標準泳道,兩個人皆是不約而同拼盡全力,最後到底是隔壁的年輕人快了他一個手掌的距離,率先觸壁,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站起來,不服輸地讚賞, 「年輕人,游得不錯。不過要是我再年輕幾歲,就算你身高佔優勢——」

  「年輕人」背對著對面,忽然摘掉了泳鏡。

  趙嘉良看見李飛,愕然地住了嘴。

  「趙嘉良,」李飛的側臉線條很鋒利,聲音很低,毫無起伏,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半小時後開發區的後山見。記得把尾巴甩乾淨。」

  他說完把泳鏡戴回去,自顧自地又遊了兩個來回才上岸走了,沒來得及跟他多說點什麼的趙嘉良潛入水中,嘴角不禁漾開真切的笑意——嘿,他兒子跟他面對面說的第二句話,約他見面了!

  自泳池上來,趙嘉良回到自己房間,「偉仔,一會兒我要出去轉轉,你不用跟著。」

  鐘偉一愣,有點不放心,但既然趙嘉良堅持,他也還是點了頭。趙嘉良回了房間,沖澡換衣服,拿起床上放著的那件讓酒店拿去乾洗熨燙後送回來的衣服,往身上套的時候卻倏然感覺到不對勁——衣服靠近衣襟的內裡有個較硬的東西,不仔細摸很難發現,林耀東這小人,竟然在他身上都裝了監聽器!

  房間無死角的監控之中,他只做渾然未覺,沒有絲毫猶豫,不動聲色的將衣服穿上,換上墨鏡,出了酒店。

  離開了酒店的趙嘉良,徑直走到公車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兩個馬仔跟的很緊,趙嘉良在車站等車,先後來了幾趟公交,他挑著人最多的那輛擠了上去,進門就一疊聲說著「不好意思」,竄到了靠後門最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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