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文學 > 破冰行動 | 上頁 下頁


  他瘋了似的大喊大叫,全然不怕再把誰引來,也不知道自己肩上槍傷疼不疼,傷到什麼地步,有沒有打到動脈,他就像個受了刺激的瘋子,晃著宋楊想讓他醒過來。可他怎麼都晃不醒,直到他自己失血過多倒在地上,發狂似的喊叫才戛然而止。外面雞飛狗跳,警笛蜂鳴,似乎都跟他再沒了關係……

  直到市局禁毒大隊的隊長、李飛宋楊的頂頭上司蔡永強接到舉報消息帶著人一路趕過來,看見這一幕。

  彼時剛小心謹慎摸進來的警員們還不知道宋楊的情況,只看他低著頭渾身是血坐在椅子上,當即有人招呼同伴,「有警員中槍,快叫救護車!」

  蔡永強和警員們朝著李飛和宋楊跑過來,眾人慌而不亂地檢查宋楊的情況,又有人去搬李飛。意識已經模糊不清的李飛從半昏迷中猛地醒神突然爆發,他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兇悍地掄圓了拳頭往抓他肩膀的那人身上打,蔡永強猛地側頭躲開,扳著他肩膀大聲喊他,試圖讓他清醒一點,「李飛!看清楚了,是我!」

  「沒有好人!東山沒有一個好人……」李飛猛地掙開他,作勢起身要逃,被幾個員警猛地上前壓住,他嘴裡神經質地叨咕著,困獸猶鬥拼命掙扎間肩上傷口血流得更加駭人,他的不信任寫在臉上,直勾勾地瞪著蔡永強,紅血絲爬了滿眼,眼圈通紅通紅的,看上去格外倔強又可憐地指控蔡永強,「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蔡永強悲痛不忍的面色中透著古怪,聞言又莫名其妙地皺著眉,「李飛……」

  染著血的地上,連嘴唇都已經沒了血色的年輕警員看著他的隊長,他嘴裡糊著血,一口白牙上沾著駭人的血絲,卻森森地指控般冷笑,「不然你們為什麼來這兒?宋楊來這裡只告訴了我,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怎麼知道的!」

  「半小時前我們接到有人用一次性的手機卡號向110報警,說南井村蔡啟榮和蔡啟超兄弟倆開的那個養雞場裡有毒品交易,」蔡永強迎著李飛的視線不避不讓,也緊緊地盯著他,仿佛在警告、在確認、在疑問地一字一頓,「報警人還聲稱——你,李飛,涉毒,殺警。」

  §第3章 原罪

  一切血腥殺戮的起因,都是從一周前那次協同抓捕行動開始的。

  兩周前,遼寧盤錦公安局禁毒支隊破獲了一個販毒團夥,起獲冰毒一公斤,追查毒品來源的時候,毒販供述,這是他們兩個月前在東山購買的。可是再問更多的資訊,兩個毒販也說不清楚,只能說出交易地點,可交易地點不是制毒販毒的窩點,隨時隨機改變,並不能因此找到更多線索,至於上家,兩人能答出來的,也就只有兩個交貨人的外號——一個叫王二,一個叫黑豆。

  除此之外,他們對東山這邊掌握的所有線索,就只有一條歸案毒販跟交貨人的電話錄音。

  一公斤冰毒在當地不是個小數字,盤錦公安下令追查,禁毒支隊的姜大隊長親自帶隊,領著他們的周副支隊跟另外兩個老緝毒警來到東山,帶著各種審批檔,直接找到了東山市禁毒大隊。

  當時蔡永強親自接洽,但那天晚上有跨市的抓捕行動,蔡永強著急要走,就安排了李飛跟宋楊協助辦案。

  好巧不巧,那個諢號叫「王二」的人是誰不知道,但李飛對「黑豆」這麼名字卻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他記性好,頭腦活絡反應極快,身手是他們隊裡數得著的,除了偶爾耍點小聰明腦門一熱就容易衝動自作主張外,再沒什麼大毛病了。不過說來算去,他遇事衝動的這毛病,是他們大隊長蔡永強最消化不了的。

  蔡永強在禁毒大隊待了這麼些年,什麼樣的警員都接觸過,早也看多了見慣了,平心而論,他欣賞李飛渾身銳氣的機靈勁兒,但也有意磨磨他的銳氣,自從李飛上次跟他正面杠過之後,他就有意冷著李飛,隊裡的大行動幾乎不讓他再參與,趕上今天,蔡永強親自帶隊出警,遇上盤錦的薑隊他們過來,也就理所當然地把李飛跟宋楊一起留在隊裡搞接待,走之前交代了一句,「好好接待盤錦來的同志,有問題打報告,不許擅自行動。」

  李飛當面答應得好好的,但從盤錦來的薑隊手機裡聽見那段錄音,又知道了毒販綽號之後,就有點坐不住了……

  對這個「黑豆」他心裡多多少少有點譜兒,但不敢確定,所以不好明說,只跟宋楊說了讓他先招待盤錦來的「友軍」去吃頓飯,他讓薑隊把錄音發到了他手機上,只說去去就回,轉身就出了市局。

  東山以河為界,市區內東西南北劃出了四個行政區域,跟市局隔了一條河的對岸就是河西區,李飛出來的路上在水果超市買了幾樣水果,開車不到二十分鐘,沿著河一直往南,在臨近工業片區的一排七八十年代的低矮圍牆和陳舊平房夾出來的小巷路口把車停下。

  沿著髒亂破敗的巷子一直往裡走,沿河一個板材破爛看上去風雨飄搖的小窩棚前,李飛停下來,撩開因為格外潮濕而十分沉重的薄門簾,往裡面看了看,「林老師,在嗎?」

  十分寒酸破爛的窩棚裡沒人,倒是不遠處垃圾桶邊衣著襤褸的乾瘦老人聞聲回頭,看見正好也望向這邊的李飛,蒼老乾枯的手從正在翻找廢品的垃圾桶裡收了回來,「是小飛啊,你怎麼來了?」

  李飛把水果放進林水伯棲身的窩棚裡,從根本直不起腰來的屋子裡出來,朝慢慢往這邊走回來的老人迎了上去,「林老師。」

  「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林老師了,叫水伯就好。」衣衫雖然陳舊破爛,但老人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精神頭很好,被李飛撞見自己翻垃圾桶撿垃圾的樣子也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局促,他安然自若地在窩棚外面地上一個塑膠盆裡洗了洗手,他雙手有一點神經性的哆嗦,但洗手的動作卻格外仔細,起身的時候了然地問李飛,「這個時候突然來我這,你是有事?」

  母校當年教書育人年年評先進的老教師,如今就落魄到了這個地步,李飛心裡唏噓難過,不肯改口,也不兜圈子,爽快地笑笑,直截了當地對老爺子說:「林老師,我有點事情想請您幫忙。」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林水伯攤攤手,示意李飛看看如今苟延殘喘似的自己,「能幫你什麼?」

  李飛嘿嘿笑了一聲,拿出手機,找到了剛才薑隊給他發的那段錄音,「您就幫我聽段錄音就行。」

  略顯嘈雜的背景音裡,在經過了夾雜著零碎動靜的沉默後,一個帶了些廣東腔的中年男聲響起來,「『報紙』帶了沒有?」

  ——開頭剛聽了個「報紙」,林水伯原本渾濁懶怠的眸子就微微凝了一下。

  所謂的「報紙」,是東山這一帶毒販們常用的暗語,通常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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