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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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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一聚,就聚到平興高速上了。」洪長革邊說邊密切注視著海洋的臉色變化,「實話說吧,我是怕讓你哥為難,我倒沒什麼,我有什麼啊?一個標辦主任,大不了不幹,可是你哥,他提拔了我,我不能給他挖坑啊。」洪長革說「挖坑」的時候,手一攤頭一晃,還真有那麼點「砍頭只當風吹帽」的意思。 「長革,你是好人!我哥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部下,是他的福氣!說實在的,在這一點上,我們倆完全一致。你知道我和我哥是什麼關係?……他不僅僅是我哥,他幾乎就是我半個家長。我爸去世早,我上大學是我哥一手供出來的!所以,別說為丁志學了,為誰,用你的話說,我都不能給我哥挖坑!」 「聽這意思,魏總——」 「叫海洋!」 「敢情您也是苦孩子出身?」 得,倆苦孩子說到一起去了。洪長革到底是關上電腦鎖上門跟著魏海洋去混了。魏海洋的MBA不是白讀的,他是琢磨過洪長革的:打到機關第一天就打開水,一打打了十年,既沒什麼後臺,也沒什麼靠山,逮誰巴結誰,光棍打到三十歲,才勉強找了一個長得特醜的媳婦。魏海洋想,這樣的人,拿下的成本應該低吧?他見過什麼呀?結果,桑拿也拿了,XO也喝了,美人計也使了,可是一到關鍵時刻,洪長革不是醉了就是吐了要麼就是摟著美人不撒手,搞得魏海洋抓耳撓腮,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丁志學見過一面洪長革,就看出了問題的本質。他跟魏海洋說:「一個天天打開水,一打打了十年的人,能是一般人嗎?他洪長革一苦孩子出身,祖宗十八代就出了他一個認字的,他能為了幾口酒幾個漂亮娘們兒,就把自己的前程連帶光宗耀祖的艱巨任務全押上嗎?你就是讓他渾身是膽,他也不敢。不是不想,是不敢!」丁志學告訴魏海洋,人家洪長革是在敷衍你呢。你是魏海烽的親弟弟,他敢得罪嗎?他把自己的位置看得比天大,他既不敢腐敗,也不敢義正詞嚴地拒絕腐敗,他對你一直就是將計就計,你還以為他真能把標底告訴你?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洪長革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就是一個,識時務。他誰也不敢得罪,他得罪人一陣子,人家砸他一輩子。包括對你魏海洋,他採取的也是這個態度:不得罪,但也不會合作! 丁志學給魏海洋出了一個主意,直接拿魏海烽這座雷峰塔去壓洪長革。 魏海洋聽了這話,大覺逆耳。他當即對丁志學說,標底的事,他想辦法給泰華搞到就是了,這事兒跟他哥魏海烽沒關係,至於他最後怎麼拿下洪長革,是糖衣炮彈啊還是威逼利誘啊,也一概跟他哥哥魏海烽沒關係,他在洪長革面前從來沒有提過他哥一個字。 §第十二部 丁志學見魏海洋真有點急扯白臉的「憤怒書生」樣兒,不免在心裡笑了。他心說,你要不是魏海洋,連「標辦」的門兒都別想進,還跟我這兒一本正經,說什麼不會拿你哥哥的勢去壓洪長革。你只要是魏海洋,你站在洪長革面前,就已經憑空比別的人高出了幾分! 丁志學認為魏海洋在這個事情上顯然天真了。本來他想說一句,真要出事兒,你魏海洋說這事兒跟你哥沒關係就沒關係嗎?搞標底那麼大的事,你哥是正管,你說他不知道別人就信?但他轉念一想,也許人家魏海洋就是在他這兒這麼說說呢。丁志學於是換了個話題,隨口問了句:「海洋,你跟梁爽怎麼樣啦?聽梁冰說,梁爽在法國讀書?讀的什麼呀?」 魏海洋臉色陡變。 丁志學注意了,問:「怎麼啦?吹啦?」 魏海洋隨口應道:「吹了。」 丁志學愣了愣,馬上又說:「吹了好吹了好,那種小地方來的女孩,太物質。」倆人聊了幾句關於女人的話題,散了。丁志學在魏海洋走了以後,把丁小飛叫來,對他說:「梁爽和海洋散了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丁小飛搖搖頭。丁志學說:「我總覺得海洋有什麼事兒瞞著咱們。咱們已經給他打了多少錢?」 小飛大致估算了一下,說了一個數。 丁志學說:「盯著點他,別讓他給涮了。」 廳長周山川決定跟魏海烽把鄭彬這層窗戶紙捅破。這段時間,他不找魏海烽,魏海烽也不找他,有事情,都是洪長革在中間傳來遞去。 魏海烽徹底跟鄭彬鬧翻了。這事兒讓交通廳興奮了好幾天。魏海烽出來進去,跟他打招呼的人一下子多了,連門口傳達室的老大爺都追著他跟他說話,邊說邊翹大拇指。按道理說,魏海烽不是這麼一個冒失的人,但他沒想到鄭彬做事也太過分了,居然把標書直接送到他辦公室,說請他看看,提提意見。魏海烽心說,你欺人也太甚了吧?什麼叫提意見?這跟讓我把標底直接告訴你有什麼區別?魏海烽忍著火,對鄭彬打著哈哈:「我們哪兒能給你們競標單位提意見?提完意見你沒中標算誰的?小鄭,標書可是商業機密,不能滿世界亂找人提意見。」然後不等鄭彬接茬,接著說,「小鄭,我上午很忙,事情很多。」 「要不,我們晚上談?」 「晚上我有安排。」 「那您另說個時間。」 魏海烽克制著,沉吟片刻,說:「那好,等我忙過這一段。」 鄭彬摟不住了,脫口而出:「魏廳,您何必這麼虛偽呢?您又不是沒有吃過我們的喝過我們的?」 魏海烽的臉上像下了火。他的確是吃過鄭彬的喝過鄭彬的,那是他最不情願吃的飯最不情願喝的酒,鄭彬還給他找了兩個「三陪」,說是他們公司的秘書。魏海烽再沒見過世面,「三陪」和「秘書」還分不出來嗎?魏海烽去,一是礙著鄭彬的那層「子弟背景」;二是畢竟以前人家給他辦過事兒。那會兒他當著魏主任,跟丁志學「光達論劍」,要沒人家鄭彬穿針引線,那林省長能來嗎?就算林省長真對「光達論劍」感興趣,誰跟林省長提這個事兒呢?本來魏海烽答應去吃鄭彬喝鄭彬的,是沖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好,誰知鄭彬從坐下以後就左一個「林省長」右一個「我爸爸」。魏海烽一杯沒歇著,剛喝完「我爸爸常跟我提到您」,又得喝「林省長對您印象很深」,再加上那兩個特敬業的「三陪秘書」,魏海烽回家連廁所在哪兒都找不著,跟衣櫃費了半天勁。幸虧魏海烽家衣櫃是沖外開的,得拉,魏海烽推半天推不開,跟陶愛華說這廁所門什麼時候壞了,怎麼推不開啊。把陶愛華氣得差點想一巴掌扇他。 鄭彬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魏海烽不光是上火,而且那「火」中還夾雜著一種深深的羞恥感。魏海烽同志發作了,直視著鄭彬,總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今天跟你拼了」,說的話也就不計後果了:「鄭彬,這之前我一直在遷就你,你說叫我喝酒我就喝酒,你說上我家招呼不打就去,你說到我辦公室抬腿就來,你之所以敢這麼做,我之所以允許你這麼做,為什麼?我們心裡都清楚:因為你父親是鄭書記,鄭書記是林省長的恩人,林省長是能決定我命運的領導。但是,我的遷就不是無限度的,不是沒底線的,那底線就是,我不可能拿著國家這麼大一個工程去換官做!……跟你這麼著說吧小鄭,如果共產黨的官非得這麼個當法才能當下去,我還寧肯不當了你信不信?……你有本事直接去找你爸鄭書記,讓他叫林省長把我撤了!」 鄭彬完全沒想到,氣得一時無話,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一句「咱們走著瞧」,一甩手,摔門而去。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魏海烽一人留在屋裡,一時的氣是出了,卻又陷入了新的憂慮之中。他呆在原地,怔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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