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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仿佛為這句話下一個注腳似的,對面的人又抬起頭笑了笑。

  「這是你該得的……」

  擦肩而過的瞬間,自己是想拉住她的吧?

  可是什麼力氣都沒有。

  所有的力氣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被抽走了。

  自己真是一個……卑鄙的人啊……

  卑鄙的人在行使卑劣之事的時候居然愛上了對方。

  這是完全有資格被嘲笑的吧?

  「電話聯繫吧,你有我的名片。」

  名片……

  又恢復到了最早認識的距離了。

  不,應該是更遠才對。

  「電話聯繫吧。」這樣的話裡透露出的疏遠與冷漠,並著客氣的笑容……

  自己能看見對方敞開的心像被什麼蜇了似的,迅速包裹起來。

  退至無限遠……

  電話突然響起,顧小白翻身去接,原來是莫小閔。

  「喂……」遲疑了一會兒,顧小白接起電話,問道。

  「你在幹嗎?」

  「沒幹嗎。」

  莫小閔不說話,顧小白也握著電話不說話。

  兩個人各自握著電話不說話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最初濃情之時,仿佛相互傳遞的呼吸聲都在訴說愛意,而在某種無話可說的時候,訴說愛意的呼吸都變成歎息。

  可自始至終,呼吸只是呼吸而已。

  可因著場景氛圍心情的不同,同樣的情形也有雲泥之別。

  不知過了多久,莫小閔無聲地放下電話。

  顧小白也落寞地把電話放下。

  因為心愛的女人而去接近另一個女人,卻陷入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愛上了對方的困境中,這樣諷刺的事情讓顧小白頭腦發懵。左顧右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有一種一腳踏空就掉入萬丈懸崖的惶惑。

  而那時的屍體……

  因為分屬不同的國境,都無人認領。

  「會不會是其實我早愛上她,但是我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來接近她,連我自己都被自己騙過去……」

  顧小白又僥倖地想。

  「到底真相是什麼呢?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結果是……」

  珊莉拎著包告別顧小白,走開的時候,眼神中充滿受傷。

  手上是她最初給他的名片——上面寫著淮海路上一家寫字樓的名稱。

  又靜靜躺了一會兒,顧小白跳起來,飛快地穿上外套。

  臨出門前,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

  夜裡十二點半。

  「哎,這家之前不是還通過獵頭來挖過你嗎?」

  此時,左永邦,這個已近小半年沒有找到工作的男人,正趴在家裡的電腦前愁眉苦臉地搜索著各種招聘網站,米琪在邊上耐心地陪候著,突然指著一個頁面像發現新大陸般叫道。

  「小姐,那是三年前好嗎?」

  「那你再試試啦,說不定人家現在也在找呢……」

  「三年前我那麼冷酷地回絕人家,三年後再找上門去,說什麼呢?」左永邦轉過頭,冷冷一笑,「『喔,三年前我春風得意,所以不能接受這份OFFER,現在我辭職也半年了,找了半年工作也沒找著,都要靠女朋友接濟了,實在窮困潦倒沒辦法了,這回想到你們了。』這麼說嗎?」

  「沒事,」米琪呆了呆,振作地笑了笑,「我們再換一家吧。」

  「這些公司以前都挖過我……唉,我能怪誰呢,怪只能怪我以前太優秀了。」

  「你……現在是在開玩笑嗎?」

  「你說呢……開玩笑水準也下降了,人家聽也聽不出……」

  對面的男人又苦笑起來,米琪簡直有些手足無措了。

  「可……可是你現在也很優秀啊。」

  「拜託,不要諷刺我了,現在優秀的是你,昨天又升職了吧?」

  昨天米琪的升職慶功宴,居然有好事之徒打電話叫左永邦參加。

  「你沒跟我說啊!」

  當然,為了不刺激左永邦,米琪壓根就沒跟左永邦提起,現在被他一說,反倒有一種做賊被捉個現行的窘迫。

  左永邦淡淡一笑,「你也沒跟我說啊……」

  兩個人又……相對無語起來。

  「煙抽完了,我下去買包煙。」

  不知過了多久,像要盡力掙脫這種沉默,左永邦站起來,穿上外套,走到門口,摸了摸口袋,摸出來總共三塊五毛錢,順著米琪的視線,又把冰箱上的一疊十塊二十塊的零錢一股腦塞進口袋,推門出去。

  眼前的背影前所未有的蕭瑟,米琪望著左永邦消失在門口。

  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真的是老了。

  從未覺得他老,原來男人的生機與事業真的是血脈相連。自己惡趣味地跑到他公司上班,搞了個天翻地覆。雖然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但他因為自己辭職而且至今沒有找到新工作。

  米琪不是不愧疚的。

  左永邦下了樓,買了煙,本來就不想抽,抽了兩口,更加噁心。夜涼如水,一時之間,天地之大,竟感覺無自己容身之所。樓上的女人自己雖然鍾情,而且有一種失而復得的珍視,但現在竟有些無法面對。左永邦在社區門口愣了半天後,打了輛車直奔顧小白家裡。

  敲了半天門,顧小白確實不在家。他轉而跑到羅書全家,羅書全一個人在家發呆,說是剛剛也找過顧小白,可能他有心事,不想搭理我們,也可能現在確實不在。

  總而言之,三個男人都衰得要死。

  羅書全去冰箱拿了兩瓶啤酒,遞給左永邦一瓶,兩個人並排坐在陽臺上,誰也不說話,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此起彼伏地喝著。

  「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那個行業,半年沒工作是什麼概念?」過了一會兒,左永邦突然轉頭長歎,「那就是個圈子,在這個圈子裡,所有人從這個公司跳到那個公司,從那個公司跳到另一個公司,不管怎麼樣,就是這點人在流動。但在這個行業裡消失半年就等於所有人都把你忘了,就算不忘,所有的職位也有人坐著了,你的人脈、資源就一天斷一根,一天斷一根,半年之後全部斷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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