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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這——這是幹嗎?」羅書全吃吃地問。

  「那不有兩面牆都空著嗎?」AMY回身指著屋子,「我覺得怪浪費的,就找人在上面鋪兩面架子。你看,這一面架子,那一面架子,這空間不都可以利用了麼?」

  「……」

  「你那些零零碎碎的書啊,碟啊,就不用老堆得亂七八糟了。上面都可以放了,還有啊……」無視羅書全僵硬的笑容,AMY牽著他的手往屋裡走去,好像在帶一個觀光客,「你看,這小房間你老空著,東西堆得亂七八糟。我想過了,在上面鋪一牆架子,我鞋子都可以放在上面了。」

  「你……有多少鞋子啊?」

  「我店裡的鞋子都是我的啊。」

  「……」

  「還有,那面牆啊,看著特別堵,把陽光都擋了,我問過了,不是承重牆,咱們是不是能拆了?」

  呆呆地看了AMY一會兒,羅書全掩面淚奔。他先是跑到顧小白家,顧小白一聽是羅書全,死活不肯開門,還要放狗出來咬他。羅書全只能跑到左永邦家求助,把這段時間兩人的天差地別的遭遇說了一遍,說著說著淚灑滿襟。

  「誰讓你不把握機會,」左永邦歎氣,「那天顧小白還想把狗塞到我們家來呢,現在都到這份上了,顧小白怎麼可能把狗還給你呢?開玩笑嘛,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羅書全擦擦眼淚,「我也料不到他和那狗居然組成了金牌搭檔,現在倒好,他牽著狗滿大街帶妞回家,我家那位把我屋子都要拆了,這能比嗎?這待遇,這命運,這人生,這能比麼?我怎麼那麼慘啊?」

  「不是我說你,」左永邦終於深深吸了口氣,「你家那位拆屋子和狗真沒關係,你要和女人同居之前,你得先定好規矩啊!」

  「嗯,定規矩?」

  「我跟你說,你要和一個女人同居,尤其是她住到你家去,寄人籬下,這什麼概念?你得先定好規矩!」

  「什……什麼規矩啊?」

  「廢話,」左永邦匪夷所思地看著他,「屋子是你的啊,你愛定什麼規矩就什麼規矩。比如你不能動我什麼東西,我什麼放在那兒不許亂搬。你要打掃衛生,可以,歡迎,但不許搬家具,更何況是拆牆了啊!」

  「我本來是想,」羅書全吃吃道,「兩個人,又喜歡對方,又想老待在一塊兒,那結婚後不也是這樣嗎,就當演習了啊。」

  「結婚是女人的歸宿,」左永邦張大嘴,「男人從頭到尾要的都是自由。你倒好,提前把墳墓搬過來住。你看我和顧小白,就算有女朋友,女朋友也都有家,也不隨便同居。你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同居……」終於,左永邦看著他,一字字道,「就代表著你們之間再也沒有距離,距離產生的是什麼?美啊!沒有距離沒有美。結婚那是沒辦法,大家都要結,但結婚之前戀愛是什麼?是充分享受這美的時間。她每次出來見你漂漂亮亮,你每次和她說話客客氣氣,大家裝得都跟雜誌裡的人似的,為什麼?一旦結了婚,這都是拿出來回憶的珍貴記憶,讓你想想就不捨得離婚的籌碼。你現在等於第一把就把籌碼就全部推出去了,你還玩什麼啊,大哥?」

  「……」

  「我就告訴你了,」左永邦舉起手,「你就記住兩句話:一,距離產生美,無限接近但永不到達零距離;二,同居,就兩結局,一就是加速結婚,二就是加速分手,你要哪個?」

  「我同居前,你們倆都死了啊?!」羅書全看著他,愣愣地看了半天,終於聲嘶力竭地喊起來。

  回到家,在大樓下的社區門口,他又遇到了顧小白。顧小白牽著狗,羅書全面色灰暗,已經沒力氣和他搭話了。

  「喲!是你啊!」顧小白反而主動挑釁,「從左永邦家回來啦?」

  「是啊。你呢?」

  「我出去打獵啊。」

  「喔。」

  「你呢?」

  「我回新裝修的墳墓裡待一會兒。」

  「喔,別尋死啊?反正都待那兒了。」

  「嗯……」

  「KIMMY!GOGOGO!」

  眼見顧小白牽著狗意氣風發地要走了,羅書全突然叫住他,顧小白轉過頭,面前是一張……淒慘而落寞的臉孔。

  「小白……」淒婉的眼神。

  「兄台請講……」

  「請把我那份幸福也活出來吧!」

  「好噠!」

  顧小白蹦蹦跳跳地走了,去打獵了。羅書全悲傷地回到家裡,塵土飛揚中,AMY突然把他拽到一邊。

  「馬桶壞了。」AMY小聲說。

  「啊?」

  「馬桶沖不了水了啊!」

  看了一眼AMY,羅書全顫顫巍巍地走進洗手間。這個時候,他腦子是空白的……

  因為……他終於看見了女朋友的……

  這是他同居之前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過會面對的東西……

  如此昭然若揭地顯示在他面前。

  這……才是同居的本質吧。

  LESSON 22:罪該萬死的考驗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們遇到一個人,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讓我們相信,她就是對的那個人。不管她在遇見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遇到過什麼人,有過什麼經歷。從那一天起,我想和她共同承擔以後的人生所面臨的每一個困難。以後的每一天,都和我在一起。對此,我是如此的堅定。

  因為,我愛你……

  又是一個週末,陽光灑進的屋子裡,顧小白和羅書全兩個人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和他們以前少年時的每一個週末都很像。

  「你十年前有沒有想過十年後,我們會是這種狀態?」顧小白轉頭問。

  「什麼狀態?」

  「就是現在這種狀態……」顧小白興奮地說,「十年前我二十一歲,每次想到十年後的自己,都會把自己嚇一跳。」

  羅書全看著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二十一歲啊……」顧小白遙想當年,「那個時候想,十年後,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不是隨便出入中南海,就是得了個什麼諾貝爾獎,穿一身特體面的燕尾服,用倫敦腔致感謝詞什麼的。然後回國後各大學爭相邀請我去講學,我還以個性靦腆為理由婉拒了……心裡特別悲壯。再不濟,得不了諾貝爾,我也是個地產大亨吧,社會名流之類的。」說到這裡,顧小白靦腆地笑了,「但是特別低調,輕易不上《時代週刊》,所以別人也不知道我。那種社會名流的酒會什麼的,人家都不認識我,但每個人住的都是我蓋的房子。我看著他們從我身邊走過,心裡特別悲壯……」

  「那現在呢?」羅書全問。

  「現在什麼都沒有,就只剩下悲壯了……」

  「……」

  「怎麼時間從我身邊走過我毫無察覺呢……」顧小白輕歎。「你呢?你十年前的夢想是什麼?」

  「能靠打遊戲掙錢。」

  「所以你才做程式師啊?」顧小白驚呼一聲。

  「是啊……」羅書全感慨道,「小時候,我打遊戲,一天到晚被我爸媽罵,『就知道打遊戲打遊戲打遊戲,不好好念書,打遊戲可以賺錢啊?』所以我就想,以後打遊戲可以賺錢就好了。」

  「我真羡慕你,你的人生目標這麼快就達到了。」

  兩人默然無語。

  一個就這樣達到了自己的理想,一個有生之年恐怕也是妄念……

  這兩人……都是覺得人生很無趣的吧。

  「對了,你有沒有想過結婚什麼的?」羅書全突然問。

  顧小白的表情突然僵硬在臉上,「你說什麼?」

  「結婚啊,每個正常人都要結婚的結婚。」

  「你別逗了。」顧小白訕笑。

  「逗什麼逗啊?我們已經三十多了啊,男人到了三十歲考慮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我不是考慮結婚正不正常,我是考慮結婚本身是幹嗎?」

  「啊?」

  望著羅書全不解的表情,顧小白解釋起來,「喏,是這樣的,男人女人在一起,互相喜歡,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嘛。想永遠在一起,那就永遠在一起嘛——雖然這不太可能,為什麼非要結婚呢?」

  「因為婚姻受法律保護啊。」

  「法律保護你什麼啊?《婚姻法》裡還有離婚這一條呢。喔,我要結婚,你保護我。我要離婚,你也保護我。我怎麼那麼愛被保護啊?」

  羅書全……無語了……

  「我跟你這麼說吧,」顧小白想了想,說,「婚姻對於正常人類的唯一意義,就是可以合法地生孩子,孩子生下來不是黑戶口。就是說,它可以以一個正常的公民身份出生。這才是結婚和不結婚最大的區別。不然你跟我說結婚是幹嗎用的?結了可以離,雖然手續麻煩點兒,這和談戀愛分手有什麼區別?分手還有分不掉的呢。」

  「你你你幹嗎突然那麼激動啊?」

  「咳,對不起,恐懼導致攻擊,」顧小白調整了一下表情,「你幹嗎突然跟我提這麼恐怖的話題啊?」

  羅書全沉默了半天,「因為……AMY可能懷孕了……」

  這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昨天晚上,羅書全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體驗他理想實現的成就感——AMY從洗手間出來,面容哀戚,坐在他邊上一言不發。

  「怎麼了?」羅書全不經意間轉過頭。

  「沒什麼。」AMY搖搖頭。

  羅書全喔了一聲再度把頭轉過去,他不知道AMY在背後看著他,那雙眼睛看著他和遊戲螢幕……

  這個三十多的男人……還整天打遊戲……

  未來簡直是一片漆黑……

  「你怎麼了?」一抬頭,羅書全又是一張關切的臉。

  「都說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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