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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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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頤無奈,頓了頓足,只得放棄。這時候前面的宮門已開,馬車在外相候,魏頤急忙上車,會合魏琰去了。 卻說羋月在混亂之際,被一群內侍宮女沖到面前,她心知有異,迅速脫離魏頤身邊。果然一個宮女挨近她的身邊,低聲道:「羋八子,請隨奴婢來。」 羋月聽她的聲音十分熟悉,正是唐夫人的侍女綠淇,當下更不猶豫,隨著她乘亂而去,轉了幾個彎,來到一間小院中,卻正見到了唐夫人。 唐夫人一身黑衣,站在槐樹下,看著羋月微笑:「季羋妹妹,好久不見了。」 羋月看到了她,心中也平靜了下來,亦是微笑道:「唐姊姊,好久不見了。」 一陣風吹來,槐花落下,唐夫人張開手掌,托住了幾瓣落花,送到羋月面前,輕歎:「花開、花又落,故人終回,不勝欣喜。」 羋月拈起花瓣,微笑:「故人重逢,不勝欣喜。」 唐夫人鄭重斂袖行禮:「我奉庸夫人之命,相迎未來國君母子。」 羋月亦鄭重斂袖還禮:「多謝庸夫人,子稷無恙,在安全的地方。我盼能早見庸夫人,受詔聆訓。」 唐夫人點頭,轉而取出一塊權杖,吩咐:「玄鳥衛何在?」 忽然聽得一個聲音道:「在!」雖然同聲,但應答的人絕非一人,且均都壓低了聲音,但這麼多人一起應聲,卻也令人有些震驚。 隨著聲音,從廊下、樹後等陰影處,走出數十名黑衣護衛來,羋月認得清楚,這些人果然與當年嬴稷在承明殿時身邊的護衛氣宇服飾相似。 羋月吃驚地看著唐夫人:「唐姊姊,你……」她當真是沒有想到,素日在宮中如同隱形人般存在的唐夫人,竟然才是玄鳥衛的執掌者。 可是一轉念,心中卻是釋然。宮中後妃來自各國,魚龍混雜,如繆監這樣的內侍,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盡皆防範到。而唐夫人這樣無聲無息的存在,才是秦惠文王真正放心後宮的原因吧。怪不得當日他要讓自己交托于唐夫人。而唐夫人的拒絕,估計也是不願意讓自己從隱形的狀態中變得顯眼吧。 唐夫人將玄鳥令交於羋月,道:「此令原是庸姊姊叫我代掌,如今我把它交給你,讓玄鳥衛護你前去見庸姊姊。」 羋月接令,鄭重一禮,就要轉身,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住腳步轉身向唐夫人道:「唐姊姊,你……」 如今羋姝、魏頤都在搜尋她,她這一走,若是讓她們知道是唐夫人相助,那唐夫人豈不危險? 夕陽西下,映得唐夫人身上黑衣泛起一道金邊,她微微一笑,鄭重斂袖:「今日一別,或不能再與妹妹相見,若妹妹得償心願,我兒子奐,當托妹妹照應。」 羋月心頭一震,轉身急拉住唐夫人的手:「唐姊姊,我們一起走。」 唐夫人搖頭道:「不成的,得有人拖住她們。」 羋月哽咽:「可為什麼是你……」 唐夫人鎮定微笑:「因為只有我,才能夠掌控剩下來的事情。」 羋月道:「為什麼要捨命救我?」 唐夫人道:「我不是救你,是救我自己。既然我不可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那我不如救一個值得我救的人,能夠記得住我的付出,善待我兒子的人。」 羋月道:「你是為了子奐?」 唐夫人道:「我是為了子奐,也是為了庸姊姊,也是為了先王,這三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將一枚玉珮遞給羋月,「這一代的墨家鉅子唐姑梁是我的族弟,如今你拿這玉珮去見他,他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羋月詫異:「唐姊姊,他能幫我?」 唐夫人道:「既入墨門,世俗的家族交情恐怕於他無用,講的只能是利益。當日他的女兒唐棣曾入宮與我相伴,大王與他換佩,信物暫留我手。你若許可,就把他的女兒唐棣訂為你兒子的妃子,如何?」 羋月點頭:「既是大王之意,我豈有不遵之理?」當年交換信物,訂下的是唐姑梁之女與秦公子的婚約,如今事情有變,則這個婚約要變成未來秦王與墨門之約,唐姑梁豈有不願,豈有不盡力之理? 一名玄鳥衛奉上衛士之服,唐夫人與羋月在廂房更衣,羋月換上了衛士之服,唐夫人卻換上了羋月的衣服,她再以面紗相掩,兩人身形相似,不到近前,是萬不能發現有異的。 天黑了下來,羋月與眾玄鳥衛一身黑衣,掩於黑暗之中,無聲無息,藏影匿形。 她離開小院的時候,回頭看去,唐夫人一身白衣,猶如夏日最後一朵梔子花,開到極盛處,發出最後的幽香。 §第一〇五章 窮盡處 西郊行宮,一隊黑甲騎士飛馳而入,一直到了正殿臺階前才停下來。隊伍分開,一人越眾而出,取下黑色頭盔,長髮如瀑落下,正是羋月。 魏冉從殿內迎出:「阿姊!」 羋月驚詫地看著他:「小冉,你如何在此?」 庸芮從魏冉身後走出道:「是我通知魏將軍在這裡等你的。」他向羋月拱手:「羋夫人,阿姊已經在殿內久候了。」 羋月將頭盔交給魏冉,往裡走去:「你們在外等著,我去見庸夫人。」 正殿之中,庸夫人著青翟衣,副笄六珈,端坐正中。 羋月吃了一驚,這身衣飾,顯然應是秦惠文王昔年繼位為君,她身為君夫人時之禮服,此時穿上,意義不言而喻。她鎮定心神,走上前去拜見道:「見過庸夫人。」 庸夫人點了點頭:「季羋,你能夠有勇氣來,我很欣慰,先王總算沒有看錯人。」 羋月不語。對於這份遲來的遺詔,她盼望欣喜,更怨恨抵觸,她對先王的情感太過複雜,反而不如庸夫人純粹忠實。當下只說了一句:「先王?」表示疑問。 庸夫人點頭:「先王的確留下了遺詔,傳位於公子稷。」 雖然這個消息羋月已經從別處聽到過,可是真正確認的時候,她仍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羋月掩住臉,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水,百感交集,是憤懣亦是委屈,又或者是一個長久以來的懸疑得到了解答,可是卻沒有庸夫人想像中的感動和快樂。 羋月勉強平定了一下心神,向庸夫人發問:「我知道,此時問這樣的話,已經毫無意義。可是我真的很想問問,夫人可知道,在先王的眼中,我和子稷,到底算什麼?」 就算她已經壓抑住怨恨,但庸夫人仍然可以聽出她話語中的不甘來,長歎一聲道:「你不要怪先王,他也是不得已……公子蕩居嫡居長,多年來是他認定的儲君,亦是眾人眼中認定的儲君。公子稷的年紀太小,你的能力被他認可的時候太遲了。他是考慮過你們,並且籌謀過,但他的病來得太快,他沒有時間去安排更換太子,他不能冒著讓江山動盪的危險。到最終的時候,他先是君王,然後才是眾多後妃的夫君,和二十多位公子的父親。這封遺詔,其實只是他最後的不甘心,留下來也只不過作萬一的考慮,但是這種萬一的情形,甚至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發生的。他把這遺詔留給我卻希望什麼事也沒發生,到我閉眼的那一天,把這封遺詔給燒了。」 羋月苦笑:「一個臨死之人的突發奇想,卻製造了無數的麻煩。他以為留這道遺詔,只是一種臨終的不甘心,甚至是無用的。可是遺詔的存在已經被洩露了,若無這道遺詔,惠文後也不會如此逼迫於我,甚至我與子稷可能與其他公子一樣,得到一小塊封地……」 庸夫人也長歎:「本來這道遺詔,很可能永遠不會面世。可是天意弄人,晉文公重耳流亡了十九年,人生將至絕望,才等到晉國的王位空缺而得以複國。我大秦獻公,更是流亡了二十九年,才重返王位。誰能想到,年富力強的新王蕩,會親自去做這等市井搏力之事,自己把自己玩死。只區區五年時間,秦國的王位,就空出來等你們回來了。莫非這真是天意嗎?」 羋月肅然道:「我從來不相信什麼天意,天地若有靈,不應該奪我父母,令我流離失所,多年來命懸一線。我只相信,若不能奪我之命,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天地,我也要與它爭上一爭。」 庸夫人點頭道:「好!不愧是先王看中的人。」 說著,庸夫人站起來,緩緩脫下兩層的外衣,走到羋月面前道:「你把衣服脫了,把我這件衣服穿上。」 羋月驚詫地看著庸夫人手上的衣服,似有所悟道:「這件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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