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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一


  羋月沉吟道:「昔年大王曾帶我出宮,並給我一塊令符,說是四方館初一十五皆有學辨,讓我可有空出來聽聽。如今是初七,就約本月十五,我出宮與他見面。」

  女醫摯道:「不行,您如今剛生完孩子,才滿月不久,身體還未恢復,你此量出宮,豈不是明晃晃地招人注意嗎?」

  羋月毅然道:「再隱秘的行動,只怕都瞞不過成日愛躲在陰處的魑魅魍魎。子歇入宮,若被揭破,他必有事,我也脫身不得,更會牽連太廣。我若出宮,有什麼事只在我一身,不會牽連他人,子歇亦不會有事。」

  女醫摯大急道:「可是,你若猜想會出事,那就不見為好,還是算了吧。」

  羋月咬牙道:「若不見他一面,我死不暝目。」

  女醫摯道:「可是,其他人呢?」

  羋月冷笑道:「我自有辦法。」

  次日,屈氏再來,羋月便告訴屈氏,本月十五,她會借四方館學辨之事出宮,日昳時分,她會到在黃歇下榻的逆旅與黃歇見面。

  屈氏離開之後,便將此事告訴了沅兮,沅兮當面應承就去通知黃歇,轉眼便將此事告訴了孟昭氏。孟昭氏又將此事告訴了羋姝,當下一行人自以為得計,便在等候著事情的發生。。

  而此時,庸芮亦是接到唐夫人訊息,將此事告訴了黃歇,說道:「本月十五,她會借四方館學辨之事出宮,日昳時分,她會到我這裡與你見面。」

  黃歇道:「好,我會在這裡等她。」

  黃歇走到庸府,回到自己所居逆旅之時,女醫摯已經來找他了。黃歇詫異:「醫摯,有什麼事?不是已通知我,本月十五在庸府相見嗎?」

  女醫摯驚詫地道:「這麼說,屈媵人那邊,果然不是你請托的?」

  黃歇也是大吃一驚:「什麼,我並沒有托過屈氏。」屈氏雖是屈原侄女,他與羋月當日在屈府之時,亦是與她見過幾面,但如今屈氏在宮中,他既與女醫摯已經聯繫上,如何還會再找屈氏,徒然牽連更多的人。

  女醫摯頓足:「糟了,那屈媵人怎麼會跟季羋說,是你托人請她帶話,季羋還約了本月十五在此處相見……」

  黃歇詫異道:「那她怎麼還約了我在庸府相見?」

  女醫摯頓足道:「就是因為兩撥人都說,是你托人相見,所以季羋才改換了一下地點試探於她們。」

  黃歇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到說來聽聽?」

  女醫摯一五一十地訴說著,黃歇聽了之後,也暗自心驚。他徘徊片刻,卻又出了個主意,道:「你回頭與季羋說,她正好已經將她們分頭約出去了,素性這其中若有不對勁的地方,咱們也都不必理會了。若是有人設下陷阱,剛好是她們自己受著。教她若無事,那一日只管去了四方館,平安而去,平安而回,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女醫摯便問道:「那您呢?」

  黃歇道:「我會在十五之前,離開咸陽。若無事,下月十五再約四方館相見。這個月她們撲空一次,下個月必會無人注意。」

  女醫摯長歎一聲:「如此一來,便又要多候一月時光了。」

  黃歇忍著心中的酸澀,道:「我如今,也只是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若是因此牽連於她,豈非是我害了她,我是斷然不能這麼做的。」

  女醫摯同情地看了看他,想到兩人明明是天生一對,偏生如此被司命之神捉弄,每每好事多磨,欲近還遠。

  到了十四那天,黃歇見逆旅之外,亦有人影晃動,也不理會,直與庸芮約好,自己虛幌一招,與庸芮約了酒肆飲酒,又叫庸芮扶著一人回了逆旅,監視的人見到,便只以為是庸芮扶著黃歇回去。

  而此刻的黃歇,卻已經離開咸陽城,向著未知的前方進發了。

  六月十五,晴,諸事宜。

  羋月更了男裝,帶著女蘿,走出宮門。

  她的臉色還帶著一絲蒼白憔悴,甚至上下臺階也需要女蘿扶著一把,但卻神情堅定,目光直視前方,不曾回頭。

  孟昭氏遠遠地站著,看著羋月出宮,低聲道:「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沅兮垂首道:「是,奴婢知道了。」

  椒房宮,沅兮跪在王后羋姝的面前,將「羋八子私會黃歇」的所有故事,通盤托出。羋姝早已經由孟昭氏彙報,知道了一切,當下仍然是故作詫異道:「你說什麼?羋八子出宮私會外男?此事不可胡說。」

  沅兮戰戰兢兢地道:「是,奴婢就是證據。」

  站在一邊的屈氏身子一顫,臉色蒼白,上前一步剛想說話,卻被身邊的景氏緊緊拉住。屈氏想要張口,景氏握緊了她的手,緊得讓她險些失聲痛叫。

  羋姝掃視了一圈眾人,見屈氏臉色慘白,景氏神情緊張地拉住了屈氏,孟昭氏嘴角含笑,季昭氏卻是興奮地東張西望,當下便道:「好,來人,備輦,我要去見大王。」

  屈氏失聲叫道:「王后……」

  羋姝冷冷地看了屈氏一眼,直看得屈氏把下面的話,都咽到了肚子裡去,才冷笑一聲道:「哼,愚蠢。」

  見羋姝帶著沅兮等人出去,室內只剩下屈氏和景氏兩人,屈氏整個人就已經癱倒在地,幸而景氏扶著她。等定了定神,屈氏跳了起來,就想沖出去,被景氏緊緊拉住,厲聲道:「你去哪兒?」

  屈氏憤怒地道:「我要去告訴季羋阿姊,我真沒想到,這賤婢居然敢出賣我,居然敢陷害季羋阿姊。」

  景氏道:「你傻了,現在你把自己洗脫罪名還來不及,你若跳出來,大王震怒之下,你也是個死。」

  屈氏哭了道:「那、那怎麼辦?」

  景氏道:「你我這樣的人,死了同螻蟻一樣。你我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誰會愛惜我們的性命。你聽著,這種事,死也別承認,就說你自己什麼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

  屈氏道:「可、可誰會信啊!」

  景氏道:「這件事,分明是王后作局,你看她剛才只帶走沅兮沒帶走你,就是沒打算把你也弄死,所以現在,你必須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聽明白了嗎?」

  屈氏哭泣道:「我,我做不到啊!」

  景氏長歎一聲:「你做不到,也要做到,否則,就是個死。」

  屈氏痛哭:「可我害了季羋,我是幫兇,我怎麼這麼蠢、這麼蠢啊。我對不起季羋。」

  景氏見了她這副樣子,狠狠地拉了她一下,斥道:「季羋還不見得一定會出事呢,你倒先哭成這樣。」

  屈氏迷茫地:「你說,季羋真不會出事嗎?」

  景氏沉著臉:「你放心,至少她比你我聰明得多,而且,有大王為她作靠山,這次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景氏心中酸楚,她在四個媵女中,屬於中流,既不像屈氏這樣完全單純無知,亦不能像孟昭氏這樣努力成為羋姝的心腹,也不如季昭氏愛掐尖要強。她與季昭氏不和,每次都因為季昭氏有孟昭氏相助,而讓她處了下風。也因此她雖然看不上屈氏的單純,卻不得不緊緊拉住屈氏,為自己添一個盟軍。

  此時的羋姝,已經闖進宣室殿,洋洋得意地將沅兮這個證據亮于秦王駟面前,並將羋月出宮私會黃歇之事,加油添醋地說了。

  秦王駟表情不動:「哦,有何憑證。」

  羋姝索性坐到秦王駟的身邊道:「大王,她如今坐褥期未滿,身體還病著,大王連她向妾身的請安都免了。這個時候她硬撐著病體出宮,難道不是心中有鬼嗎?」

  秦王駟道:「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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