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文學 > 馬文的戰爭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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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她的。」 說著說著,馬文自己樂了。林惠看著馬文傻樂,不明就裡。馬文跟她解釋,說:「這要是有人在門外聽著,肯定覺得瘮,非報警不可,說這兒有一變態殺人狂!冰箱裡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前妻的肉,前妻的肝……」 林惠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忽然,像按了DVD的暫停鍵,林惠一個「急刹車」,笑容收住。 馬文哪見過這個呀,一時有點手足無措。 林惠的目光中漸漸有了難過,然後,這種「難過」逐漸彌漫,就像剛剛在房間裡噴了「槍手」,氣味從無到有由弱變強逐漸濃烈。馬文感受到了,林惠是在為他難過。他如果是蚊子,林惠的「難過」如果是「槍手」,他現在肯定已經中招。但馬文快四十了,他不想當「蚊子」。所以他裝傻,故意問林惠:「怎麼啦?」 「這冰箱裡什麼是你的?」林惠的語調中不僅透著「難過」,還添了一層「心疼」——一種女人對男人的心疼。 「還真沒有。」 「那你平常在家吃什麼?」 「速食麵。」 林惠咬了咬嘴唇,顯然馬文的反應沒有達到她的預期。馬文表現得過於沒心沒肺,缺乏必要的顧影自憐,這讓她無機可乘。哪怕馬文抱怨一句,或者做悲傷狀,她也好就勢偎依到他懷裡,然後相機行事,說出:「讓我照顧你吧好嗎?」 林惠重新調整戰術,她再次露出招牌笑容,八顆牙的,含了兩雙紅木筷子的那種,問馬文:「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馬文不敢輕易接招,乾笑著打岔:「你請我?」 「我給你做!」林惠直奔主題。 「做多麻煩呀。」馬文避實就虛。 「不麻煩。蓮藕燉排骨。吃什麼補什麼……」林惠舉重若輕。 「我沒骨折,就是傷了點筋。」馬文以退為進。 「那就喝牛筋湯。」林惠一錘定音。邊說邊走到門口,伸手就擰防盜門。結果不僅沒擰開,反而給鎖上了。馬文家的門一旦從裡面鎖上,就得用鑰匙開。馬文傷了一條胳膊,再說,就是沒傷一條胳膊,馬文也不樂意跟林惠擠在門鎖跟前。男女授受不親。馬文把鑰匙給了林惠,站在林惠身後,口授機宜:「往左擰,到頭。對,拔出來,然後拉上面的那個,對,開了吧?」 林惠打開門,直接把鑰匙揣兜裡,扔下一句:「你睡會兒吧,我回來自己開門。不勞駕你。」 一小時之後,楊欣和林惠狹路相逢。那天楊欣是夠揹運的,先是從一早開始就被各路記者電話騷擾圍追堵截,接著又被老媽一通訓斥直至轟走。楊欣灰頭土臉地回家,一進社區就碰上拎著大包小包的林惠。林惠屬於那種只要自己有困難,就會毫不猶豫尋求幫助的女人。她見楊欣過來,就故意走得離楊欣很近,並且在楊欣看她的時候,抓住時機,一面苦笑一面說:「累死了。拿不動了。」 林惠就有這麼個本事。一點不認識的人,只要她想認識,並且想讓人家搭把手,她總能弄得特自然特貼切特天衣無縫。 楊欣儘管心情不好,也不認識林惠,但人家跟自己主動說話,按照楊欣的脾氣性格教養,她還真不好意思裝沒聽見。所以,楊欣接一句:「怎麼買這麼多?」 林惠說:「咳,沒想到這麼沉。其實,我家就前面那棟,沒幾步。」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楊欣卻不過面子,只好說:「我幫你拎點吧。我也住那樓。」 林惠立馬笑顏逐開:「哎呀,太謝謝了。你住幾層?」 「十層。」 林惠更親熱了:「那咱們是鄰居。我也十層。」 說話間就把兩兜子沉甸甸的肉啊蛋啊交到楊欣手裡,自己就留了點蔥薑蒜和幾根黃瓜芹菜以及一小瓶日本清酒。楊欣有點不自在了,但又不好太計較。兩人進同一樓門,按同一層電梯,出了電梯,林惠自然地走在前面,邊走邊對後面跟著的楊欣說:「這邊這邊……」 楊欣心裡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她心說馬文你真是閒不住啊,我這才去我媽家幾天,你就把人招家裡過日子了!還把鑰匙給了人家!林惠開了門,轉身對楊欣一面說「謝謝」一面接過肉啊蛋啊。馬文剛巧在上廁所,匆忙結束戰鬥,推門出來,正撞見楊欣不動聲色地跟在林惠後面進來! 馬文的臉上,依次掠過「吃驚」「尷尬」「難堪」「好奇」,但這只是短暫的「序幕」,很快「正戲」開始,「吃驚」「尷尬」「難堪」「好奇」迅速被「得意」「虛榮」「威風」「炫耀」替代。是那種中年男人在前妻面前,擁有一個年輕小姑娘的感覺。那種感覺裡面儘管多少有點小彆扭,但總體感覺巨爽——就仿佛苦練十年終於擊敗夙敵一舉成名的那種過癮解恨。 楊欣儘量平靜,好像一切很正常。她換上拖鞋,進了洗手間。她用肢體語言告訴林惠,她司空見慣。你不過是馬文的一個女人而已。我見得多了! 林惠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一面妖嬈地系上圍裙,一面問馬文:「好看嗎?」 馬文笑笑,配合地說「好看」。他竟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就像海燕,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展翅高飛,用高爾基的話說,那是在渴望「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馬文現在就有這種渴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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