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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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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珪正在軍機處值夜,乾隆走了進來。朱珪說:「皇上已經將手諭給王傑了?」乾隆說:「朕本想給他,可這廝實在可氣,就扣下未給。這個王傑,還是那麼生熟不知,盛氣淩人,依朕看,查案倒是次要的了,最主要的,是要好好殺一下他的銳氣。」 馮月瑤臥室裡,和珅坐在椅子上,馮月瑤與他相對而坐。和珅說:「月瑤,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馮月瑤說:「我只求辛苦沒有白費。為了和家,但願你能汲取教訓,否則大廈將傾,獨木難撐呀!老爺,你要知為妻的這番苦心啊!」和珅說:「月瑤,你不要給我念這緊箍咒好不好?我若沒有分寸,哪有和家的今日,哪有我和珅的今日?我臨走之時,你就不能說幾句知冷知熱的話?誰知這一走,相見是何年呢?」馮月瑤說:「水遠山高不懼,為妻懼的是老爺貪心不斂,再生禍端。」和珅說:「看看,又來了!」馮月瑤說:「這話為妻不說誰說呢?忠言逆耳,良藥苦口,難道,你也想讓為妻的說些好聽的假話?」 和珅說:「連長二姑還知道西出陽關無故人,你怎麼如此的冷冰冰呢?對於一個身處漩渦的人來說,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會給他一點希望。月瑤,你不要咄咄逼人好不好,哪怕是給我些虛情假義,我也……」馮月瑤說:「我知道,你現在也許只在乎一樣東西了,那就是銀子。」和珅生氣地說:「我在你眼中就是這個樣子嗎?為了阿德,我才身敗名裂,我不是為了家?不是為了你?難道我只認得銀子!」和珅說完,氣哼哼地出了屋。馮月瑤默默地沒有一句話,拿出一塊布來,用針縫了起來。縫著,縫著,馮月瑤的眼淚滴落下來。 長二姑在臥室為和珅洗著腳。和珅說:「你就別哭啦,我告訴你,別看我離家三千里,這一千里呀,至少得頂一萬兩銀子。我和珅的尊足,是那麼好勞動的?不說步步金蓮,一步也得頂一個元寶。」長二姑說:「你人都發配了,還有心說這些!」和珅說:「拿剪子來。」長二姑說:「怎麼,我看老爺這腳指甲還不長呀。」和珅說:「我這指甲不長,你這頭髮可是該剪了。」長二姑立刻明白過來,說:「老爺是說,我又見識短了?」和珅笑了,說:「看你,我已經不能說話了。」長二姑嗔怪地說:「人家有什麼沒做到的,你指出來便是了。這最後一夜了,老爺幹嗎還要這麼夾槍帶棒的。」和珅說:「好好,我問你,這京城裡最來錢的買賣,我們和家還有什麼尚未染指?」長二姑說:「要說呢,也只剩下玉石珠寶買賣了。」和珅說:「對呀,京城的玉石鋪有哪幾大家?」長二姑說:「只有兩家,李記一家,袁記一家。」和珅說:「難得你心裡清楚。我告訴你,我大清疆域雖廣,可上好玉石只有兩地出產,一是雲南,二是和田。李記玉石鋪為何生意紅火?那是李侍堯當雲貴總督時打下的底子。袁家就更不用說了,後臺就是現在的迪化都統袁淳清。李侍堯在皇上心中地位不淺,咱們犯不著去招惹他;袁淳清一個小小的都統,既然我這次要去他的地盤,那我就要欺負一下他這條地頭蛇了。」長二姑立刻拿出算盤,撥拉兩下,眉開眼笑起來說:「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城門口,和珅與王傑分坐兩輛囚車駛來,兩人相視無言,和珅率先向王傑苦笑一下,王傑卻扭過頭去。又有幾輛囚車推來,其中一輛車上是楊鳳倚。和珅看見楊鳳椅,有些奇怪。長二姑與豐紳殷德走來,長二姑將一個包裹遞給和珅。 和珅對豐紳殷德說:「阿德,別忘了父親受這千里流離顛簸之苦,所為何事,你一定要發奮苦讀,也不枉了父親為你辛苦一場。」豐紳殷德含淚點頭。和珅在人群中尋找著,他有些失望。和珅說:「怎麼,你母親真的沒來?」豐紳殷德說:「母親讓我代她送別父親,父親一路珍重。這件東西,母親讓我帶給父親。」和珅歎了口氣,他接過豐紳殷德的小包,打開一看,裡邊是一個口罩。和珅怒衝衝地說:「怎麼,你母親這是讓我從此閉口不語嗎?」和珅將口罩扔下囚車,豐紳殷德撿起,固執地遞給和珅說:「這畢竟是母親昨夜連夜縫就,還望父親帶在身邊。」和柳隨手掖進懷裡。和珅打開長二姑給他的包裹,包裹裡是幾件嶄新的衣服。和珅火了,對長二姑說:「你呀,真該去剪剪頭髮了。我去幹什麼,是去流放,不是當新郎,你看看你給我的這副行頭。這麼衣著光鮮,讓那些恨和某的人,看著這些衣服就會來氣!」和珅說著,衣服扔還長二姑,將其中一條圍巾披在身上。一聲號炮,囚車駛出。馮月瑤看著囚車緩緩馳出,眼中湧出淚來。淚眼迷茫中,囚車越走越遠。 路上,和珅與楊鳳倚的囚車並行。楊鳳倚說:「和大人看見在下心中奇怪吧?」和珅說:「是啊,與你同行,和珅覺得是一種恥辱。我就奇怪,皇上怎麼會饒了你的狗命?」楊鳳倚譏諷地說:「那還不是和大人對對子對得好,皇上既然饒和大人不死,對下官當然也要一視同仁了。」和珅扭過臉去,長長地哼了一聲。 囚車逶迤而行,四周塵土沖天,囚車上的眾人都捂著口鼻。和珅突然想起什麼,他從懷裡掏出口罩,戴在臉上,又用圍巾將脖子圍緊。和珅臉上綻開笑容。 此時,京城爆竹聲四處響起。馮月瑤在轎中羞愧難言,只是默默地流淚。小紅說:「你放心,老爺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老爺是個有心機的人……」 皇宮殿外,永琰匆匆走著,迎面碰上朱珪。朱珪說:「殿下哪裡去?」水淡說:「先生可曾聽到外面的動靜?」朱珪說:「我耳朵不好使。」永琰說:「百姓炮送瘟神,可見和珅官聲如何。我要叫父皇出宮,看看和珅在百姓心中究竟是怎麼一種口碑。」朱珪說:「殿下若是聽我的,還是不要去,你這是多事了,還是靜觀養性的好。」永琰說:「可我已經讓太監先行稟報過了。」朱珪無奈地搖搖頭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啊。我怕你吃虧呀。」 京城街道上,一乘小轎中坐著微服的乾隆和永琰。永琰指著轎子外面說:「父皇,你看,那是什麼?」乾隆看了一眼,冷冷地說:「怎麼,你連燈籠都不認識嗎?」外邊傳來鞭炮聲。水淡說:「父皇可曾聽到什麼?」乾隆說:「我耳朵背啦,聽不見。」永琰說:「那是百姓在張燈結綵,鳴放鞭炮。」乾隆哼了一聲。永勸說:「父皇可知百姓為何慶賀?」乾隆說:「你說呢?」永琰說:「這是因為和珅遭父皇驅逐出京。」乾隆說:「笑話,你如何知道百姓張燈結綵是為和珅之事?」永琰說:「如果不是為了此事,百姓為何早不慶賀晚不慶賀,偏偏要等和珅流放之日慶賀呢?」乾隆說:「難道今天流放的就只和珅一人嗎?王傑不是也在其中嗎!」永琰語塞。 「你把朕叫出宮來,就是要讓朕看看你這想當然的推斷嗎?真是荒唐。」乾隆說。水淡說:「父皇……」乾隆說:「你閉嘴吧。我告訴你,就算百姓真是為了慶賀和珅倒楣,那也說明不了什麼。民不患寡,惟患不均。市井小民無非是盼著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倒楣以逞一時之快罷了。今天朕發配了和珅,他們高興,明天如果朕發配了朱珪,你以為他們就不高興嗎……」永琰還想說什麼,忍了忍,沒有開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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