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紫禁城(205)_鄭萬隆

二〇五

　　和珅歎了一口氣，說：「我已經幫過你無數次，可是你太不爭氣，還屢屢犯事，而且每次都是通天的大事。」

　　蘇淩阿說：「和大人，我知道，你一直都煩我……」

　　和珅直視著他，說：「我不光是煩你，我甚至是討厭你，馮月瑤她八舅爺那件事上我就想要你的命，但你又是聯姻，又是求饒，所以這些年一直給你留著面子。」

　　蘇淩阿說：「可是辦錢莊這件事，你也是知情的，總不能事到如今，全推到我一個人頭上。」

　　和珅說：「這件事，你是給我打過招呼，可是我也沒讓你把事情辦成這個樣子，你向上偷吃庫銀，向下克扣鹽丁，像你這樣，能不出事嗎？」

　　蘇淩阿說：「我不是全仗你和大人嘛，出了事，有你保著，我怕什麼？早知如此，我絕不會把事情弄成這樣！」

　　和珅說：「你今天命喪長蘆，首先要怪你自己，怪你做事不謹慎，其次要怪王傑多事，我和珅也是沒有辦法，才被皇上逼著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其實，我並不想和你面對面談生與死，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我做事無情。人間悲情，莫過於此，我也是欲哭無淚，畢竟，你是我和珅的親戚，也是長輩，我能看著你眼睜睜去送死嗎？沒辦法，王法天條在那裡，認命吧！」

　　聽了和珅這番話，蘇淩阿也只能無奈地歎氣，道：「我命不該絕呀！」和珅安慰他，道：「你儘管放心地走吧，你府上值錢的東西，我已經安排劉全轉移到和琳那裡去了。」

　　蘇淩阿一聽，氣壞了，說：「和珅，你要殺我也就罷了，還把我的錢財霸佔去，你也太黑心了吧！」

　　和珅毫不介意，說：「蘇大人，你人頭馬上就要落地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命都留不住了，你還留得住錢財嗎？」蘇淩阿說：「我拿命換來的東西，也不能讓你和珅霸佔去了！」和珅有些驚訝，說：「怎麼說是霸佔？和琳是我弟弟，也是你女婿，東西留給和琳，就等於留給你女兒了，你不虧呀！」

　　蘇淩阿狠狠地說：「好，好，你既然不仁，休怪我不義，等我回京見到聖上，我一定說出一切，你既然讓我死，我也要讓你活得不自在。」和珅微微一笑，道：「你回不了京城了，更見不著皇上了。」蘇淩阿問：「什麼意思？」和珅說：「午時三刻就要到了。」

　　蘇淩阿難以置信地問：「難道你要在長蘆動手？」和珅點點頭，說：「我判了你，就要殺了你，如若拖延，萬一讓你起死回生，我和珅豈不在世間多了一個仇人！」蘇淩阿痛切地望著和珅，道：「和珅，你真惡毒。」和珅搖搖頭，說：「沒辦法，宦海險惡，你死我活，就這樣吧。來人，送蘇大人上路！」

　　福長安帶著兵丁走進餐廳，將蘇淩阿捆上，插上了生死牌。蘇淩阿掙扎著，狂叫道：「和珅，你是天下第一貪官，你吃人肉不吐骨頭，你又奸又惡，又貪又狠，我蘇淩阿瞎了眼，你們聽著，你們給皇上捎個話……」

　　和珅聽得煩了，吩咐福長安，道：「封他的口！」福長安拿出一個小東西，對和珅說：「剛弄來一個新玩意！甜棗！」蘇淩阿還叫著，說：「我蘇淩阿做的這一切都是和珅在後面指使的，錢莊裡的利錢，都讓和珅拿走了！」蘇淩阿還要說，福長安順勢把小東西塞進了他的嘴中，蘇淩阿頓時說不了話了。

　　和珅見蘇淩阿吹鬍子瞪眼說不出話，十分高興，道：「好，好，這個棗吃得好！」

　　福長安趕緊炫耀，說：「這叫啞簧，偷雞賊專用的小玩藝兒，剛從大牢裡搜出來兩個！這一下，蘇淩阿有話只好給閻王爺說了。」蘇淩阿讓人拖了出去。

　　兵丁們驅趕著鹽丁去刑場看殺人。刑場上，蘇淩阿、黃泰昌已被捆綁著扭上檯子，兩人雖然掙扎，但說不出話。蘇淩阿氣得怒目圓睜。台下的鹽丁們議論紛紛，說：「沒想到，這老貪官也有今天，和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爺，幫咱們窮人出了一口氣，除了這兩個惡人，咱們長蘆鹽場就太平了……」

　　這時，兵丁向福長安稟報，道：「大人，午時三刻已到！」福長安命令道：「點炮。」頓時號炮連天。刀斧手脫去了裹著大刀的紅袍。蘇淩阿流淚了。

　　距刑場不遠處的客棧裡，和珅和王傑透過窗子看著外面刑場的情景，炮聲不斷傳來。和珅問王傑：「此時此刻，王大人作何感想？」王傑正色道：「蘇淩阿早就該死，今日將其正法，真正是大快人心！」和珅不陰不陽地說：「和某如此果斷，去了你王傑的心頭之恨，也算是沒讓你白忙活一場。」

　　王傑白了和珅一眼，說：「若不是你和珅從中作梗，蘇淩阿這條老命早就沒了，何至於再鬧出這鹽丁案、錢莊案讓皇上費心！」和珅道：「我也沒有料到蘇淩阿如此可惡！」王傑哼一聲，說：「沒有你和珅在背後撐著，蘇淩阿豈能如此可惡？」和珅一笑，道：「這麼說，殺了兩個人，你王傑還嫌不過癮？」

　　王傑說：「皇上說除惡務盡，殺了小鬼，閻王仍然神氣活現，讓王傑如何心安？」和珅凝視著王傑，說：「王傑，你整天盼著這個死，盼著那個倒楣，你究竟想幹什麼？」王傑說：「王傑祈盼奸惡之人早早倒楣，免得禍國殃民；祈盼忠廉善士，飛黃騰達，以利造福百姓。」

　　和珅笑了一下，嘲諷道：「你既然口稱自己是善士，為何被皇上罰做鹽丁，遠離朝堂，在此苦熬！」王傑說：「小人當道，王傑被人誣陷，只好聽天由命！」和珅問：「莫非你說和某是小人？」王傑一指窗外，說：「不敢，但願你以今天的蘇淩阿為戒！」和珅問：「什麼意思？」王傑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和珅說：「你我難求和解，如此相鬥下去，結果如何？」王傑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但公道正義猶在，是非公道後人自會評說。」

　　和珅惱羞成怒，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咱們就此分手，我這就回京去向皇上覆命領賞，你呢？來人！押王大人回去曬鹽。」兵丁進來，要帶王傑走。王傑向和珅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後會有期。」

　　和珅不耐煩了，說：「最好別見了，我看見你就煩。」王傑說：「那王傑更要愛惜自己了，咱們好在來日方長啊。」和珅說：「王傑，你不要對我陰陽怪氣，我跟你說，想扳倒我和珅，難，難於上青天！」

　　王傑問：「何以見得？」

　　和珅說：「因為萬歲爺他需要我，你王傑除了彈劾這個舉報那個，還能給皇上做什麼？皇上是天子，他也是人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王傑整天給皇上報壞消息，讓皇上煩心，所以皇上罰你出來曬鹽，我和珅就不一樣了，我能讓皇上高興，皇上喜歡的事我都替他幹了，皇上當然就捨不得我了。」王傑說：「哼，阿諛奉承，小人之行。」和珅說：「告訴你，你別瞧不起這一套，這一套學問博大精深，你王傑想學還學不來呢！」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