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紫禁城(179)_鄭萬隆

一七九

　　乾隆說：「和珅！朕看你這個園子也確實不小呀！」

　　和珅說：「皇上！這個園子就是真的稍稍顯得大了一點，也是誤會，而且可充斥其間的也多是雕蟲小技、小家子氣的東西，怎能與萬春園同日而語呀！萬春園的那種氣吞山河的恢宏氣度，那種蘊含天地的皇家氣象，那種、那種大氣，啊，豈是小園能比擬的！萬春園容納百川的皇家氣魄莫說和珅不敢攀比，就是皇上讓我攀比我也攀比不上啊。」

　　乾隆面有得意之色，又露出了笑容，繼續向前走去。和珅偷偷擦了把汗，松了口氣，不服氣地瞪了王傑、朱珪一眼：「你們是想要我的命嗎？」王傑悄悄說：「你巧舌如簧，蒙蔽聖聽，爐火純青啊！」朱珪點頭，佩服，佩服！他們朝乾隆跟前走去。

　　青蓮正在院子裡舞劍，劍法酣暢，行雲流水。一個侍女慌慌張張跑來，青蓮收勢，問：「怎麼樣？人找到了嗎？」

　　侍女說：「小姐，我去和府打聽了！老太太還沒找到，可朱大人和王大人已經陪著皇上到和府了！」

　　青蓮問：「他們去幹什麼？」

　　侍女說：「說是去看和府的花園！」

　　青蓮一驚，生氣地說：「這節骨眼上，他們肯定不是去看什麼花園！這是王傑、朱珪想借皇上為難和珅！我得馬上去和府看看！我真擔心會鬧出什麼事來！」她收起劍，匆匆出門。

　　青蓮趕到和府，進了院子，馮月瑤迎了上去。馮月瑤很焦急，道：「青蓮姑娘！那個老太太還沒找到，皇上就來了！萬一皇上問起來，可怎麼辦？真急死人了！」青蓮問，皇上呢？馮月瑤說，在園子裡呢！「月瑤你不必擔心，我這就去。萬一皇上問起來，我會幫和大人說話。」青蓮說。她匆匆向花園走去。

　　乾隆走進湖中的一個涼亭小憩，涼亭上掛著一個篆書匾額：春暉。王傑靈機一動，問這個亭子取名春暉是何用意啊？和珅說，狀元郎不會連這麼簡單的字面都不懂吧？王傑作懵懂狀，向和珅拱手道，真的不解其意，請和大人不吝賜教。和珅誇張地做驚訝狀，說：「您真的不知道？幸虧當年殿試的時候皇上沒出這道題，否則還能點您的狀元？皇上學問最深，和某不敢班門弄斧，您還是請教請教皇上吧！」

　　乾隆很超脫地輕輕吟誦：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和珅贊道，皇上的記性，讓奴才羡慕不已。乾隆更是得意，介紹說這個匾用典取自《慈母吟》，原詩為唐人孟郊所作，立意頗好，乃是為了緬懷慈母恩情。修園子的時候心裡還記著慈母，可見和珅是個孝子啊！

　　「可惜奴才的母親早早過世了。子欲孝而親不在，豈不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奴才每每想起，就痛不欲生啊！」和珅說。

　　朱珪問：「和大人好像不能運算元欲孝而親不在吧？」

　　和珅警覺，朱珪說：「您有一位義母啊！」

　　王傑也說：「是啊！難道皇上親賜的義母不作數了？這才幾天的事！」

　　和珅張口結舌，正不知如何應對，青蓮突然出現，說：「王大人，你們也太過分了吧！」乾隆說：「免禮。青蓮姑娘，你回答朕，王傑有何過分之處？」

　　青蓮說：「我是來為和大人鳴不平的！皇上，他們讓和大人把一個叫花子領回家當作母親，這使和大人在滿朝文武大臣面前丟了面子！讓和大人以後出去如何見人？所以我說他們過分了！」

　　和珅輕輕點著頭。乾隆看看他，平靜地說道：「此事是朕同意的。青蓮姑娘以為不妥嗎？」

　　青蓮說：「青蓮不敢！青蓮只是覺得一個叫花子當和大人的義母……」

　　王傑說：「皇上，臣以為沒什麼不妥！青蓮姑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民。既然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臣民，不論貧富貴賤都應一視同仁！皇上為什麼就不能賜給和大人一位乞丐義母？」

　　朱珪也說：「青蓮姑娘，皇上這麼做實在是兩全其美呀！一個是子欲孝而有親在，一個是老有所養了，還成就了和大人大孝子之美名，哦，這是三全其美！我還少說了呢！」

　　青蓮無話可說了。乾隆微微頷首，看了看和珅，問和珅，對朕的這個安排滿不滿意？

　　和珅說：「滿意！滿意！奴才心甘情願奉養這位老太太，不，是義母，讓她老人家在和府安享晚年！」

　　乾隆稱讚還是和珅懂事！和珅偷偷歎了口氣，趕緊轉移話題，道：「皇上，花廳裡有幾株南洋花草，甚是稀奇，皇上願不願意移駕一覽呀？」

　　乾隆很有興趣，和珅殷勤地引領乾隆離開了亭子。青蓮故意落在後面，她拉拉王傑的袖子小聲說：「別再為難和珅了，口下留情吧！」

　　王傑道：「你心疼了？好戲在後頭呢！」

　　青蓮氣急敗壞，王傑意味深長地笑笑，朝前趕去。

　　乾隆一行人正向花廳走，小石橋上，朱珪又起事端，說：「皇上！您只是聽說過和大人的這位義母，還沒見過吧？」

　　和珅一聽，臉都綠了，青蓮也是急得直打手勢。王傑並不理會，接著朱珪的話道：「對呀！老人家還不一定知道她的福氣是皇上的思典呢！皇上，您今天既然來了，何不見見和大人這位義母，以示皇恩浩蕩？」

　　乾隆興致很高，道：「好啊！和珅，你就把義母請出來讓朕見見！」

　　這下急壞了和珅與青蓮。和珅眼珠亂轉，說，她老人家上街還沒回來！王傑說：「喲！和大人，王某說句不知進退的話，您。——該不會把義母趕出家門吧？」

　　乾隆一聽就生氣了，讓和珅說實話，她到底在哪兒？和珅不敢隱瞞了，立刻跪下，說：「皇上！奴才罪該萬死！奴才的家人一不留神，義母她、她就走失了！奴才派人從昨天找到現在，城裡都找遍了，還沒找到她老人家！奴才想念義母，急得是五內俱焚呀！還不知義母在外的冷暖溫飽如何……」和珅說著抹起了眼淚。

　　朱珪說：「老人家不癡不傻，好端端的怎能走失？和大人，是不是有人虐待老人家，她不堪忍受才逃出去的？」

　　乾隆怒道：「和珅！若果真如此，你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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