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斷紫禁城(155)_鄭萬隆

一五五

　　唐錦全家客廳裡，一群糧商情緒激動地質問著唐錦全：「你怎麼搞的？大家托你給和珅送銀票，本來是要整治恒家兄弟欺行霸市，怎麼到頭來是我們自己遭殃，恒善反而逃脫了？你說這是為什麼？」

　　一糧商哭喪著臉，說：「完了，我徹底破產了，再也翻不過身了！」

　　另一糧商說：「我也完蛋了！一大家子人以後吃什麼呀！」。

　　眾糧商七嘴八舌地質問唐錦全：「你說，銀票你到底送去了沒有？是不是你私吞了？你說，銀票到底哪去了？」

　　唐錦全心力交瘁，說：「各位仁兄！我自己的情況怎樣你們也看到了，不比你們好到哪裡！我也不知道怎會鬧到這一步！唐某怎樣為人你們還不知道嗎？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唐錦全化了裝，沿街調查糧店，並偷偷作下記錄。和珅的轎子來到糧店前，和珅下了轎子朝他這邊瞟了一眼，唐錦全連忙拿帽子遮住臉，貼著牆走開了。

　　幾位糧店老闆又聚集在唐錦全家裡，聽唐錦全講他調查的結果。唐錦全憤憤然地說：「我們全都是被和珅要了！京城一夜之間新開八家糧店！我都暗地裡查訪過了，全是和珅的管家劉全經營！他們經營的是從恒善糧店分散出來的糧食！和珅與恒善勾結，利用職權查封、擠垮了其他糧店，京津的糧市被他們兩個人分割霸佔了！」

　　糧商們群情激昂地說：「這兩個狗官！心腸太黑了！」

　　唐錦全說：「好了好了，這件事都怪我考慮不周，害了大家，我這就去找和珅理論去！」

　　一糧商問：「唐兄！他能跟你講理嗎？」

　　唐錦全視死如歸地說：「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這許多了！否則我唐某以後有何顏面再見諸位？」

　　唐錦全來到和府，在門前等著和珅。和珅的轎子回來了，他剛下轎子，唐錦全就叫：「和大人！和大人！」和珅看了他一眼，仿佛沒聽見也沒看見似的，頭也不回地進了大門。

　　唐錦全追過來，望著他的背影喊：「和大人！我是唐錦全呀，我有話稟報您呀！」他追到大門口臺階上，和珅已經進了院子，仍然是頭也不回。幾位家丁攔住了唐錦全，道：「不許在此喧嘩！快滾！」

　　唐錦全不死心，向和珅的背影喊：「和大人！你不能這樣啊！和大人，你要講公德公道啊！」

　　家丁推著唐錦全，道：「快滾！再不走找打呀！」唐錦全絕望地喊：「放開我呀！我要見和大人！你們不讓我進去我就死在這兒！」

　　劉全出現了，說：「好，既然他想進來，就讓他進來吧！你可別後悔！」

　　和府院子裡，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丁暴打唐錦全，唐錦全疼得在地下亂滾，嘴裡還說著：「哎喲！哎喲！和珅你這黑了心的狗官！還有沒有天理呀！還有沒有公道呀！哎呀！」

　　劉全說：「姓唐的，你看清了，這是在和府！在這裡和大人就是天理，我就是公道！你以為你是來討公道來了？我覺得你是送錢來了！把他押起來！沒有一萬兩贖金別想活著出去！」唐錦全被家丁關了起來，唐錦全不停地罵：「狗官！畜生！」

　　劉全來到唐錦全家，趾高氣揚地對唐錦全的妻子和女兒說：「唐錦全擅闖和府圖謀不軌，已經被我們拿下，關起來了！如果你們不交錢贖人，我就把他交給九門提督府治罪，是死是活可就難說了！」

　　唐錦全的妻子被嚇得直發抖，說：「糧、糧店破產了，我們家已經賠得精光，我從哪兒給你弄一萬兩銀子來？求求你先把人放出來，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劉全說：「世上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拿不到銀子，休想讓我放人！」

　　唐錦全妻子說：「求求你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劉全四處張望，說：「哎！這院房子不錯嘛！加上你們家的糧店，勉強能抵一萬兩銀子了。你把房契拿來吧！」

　　唐錦全妻子問：「房子押給你了，我們住哪兒？」

　　劉全沉著臉問：「你們到底還想不想救人了？」

　　唐錦全妻子一咬牙，起身回屋拿來房契遞給劉全，說：「這是房契。你可一定要放人呀！」劉全抓過房契，說：「便宜你們了！」

　　唐錦全形容枯槁，被妻子和小女兒扶著從和府往回走。唐錦全失魂落魄地問妻子：「糧店沒了？」妻子流著淚點頭。唐錦全又問：「房子也沒了！」妻子又點頭。唐錦全慘笑道：「那我還回去幹什麼？和珅是瘟神，瘟神呀！我自找的，自找的！」

　　唐錦全家門外，一群糧商過來打聽消息，一看唐錦全，都同情地看著他。唐錦全走到大家面前，撲通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各位爺，唐某向大家謝罪了！是我害了大家！我害了大家呀！」

　　眾人沉默不語。

　　唐錦全說：「欠下各位的巨債，唐某無法償還，就只有拿這條老命以謝諸位了！」說著，唐錦全掙脫眾人，就要往門口的石獅子上撞去。有人攔住他，說：「唐老闆，使不得，使不得！」唐錦全掙脫道：「唐錦全有眼無珠，誤找了和珅這條老狗，落到今日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各位休攔，唐錦全死意已決！」說著，真的一頭撞在石獅上面。眾人大駭，唐錦全已經斃命。唐錦全的妻子和女兒撲到他身旁，狂哭起來，眾老闆都黯然神傷。

　　墳地裡，唐錦全的妻子與女兒一身縞素，在唐錦全的墳上號陶大哭。她們從墳地回到家中時，劉全站在大門正中擋住了她們，「這房子已經姓劉了，你們不能進去了！走吧！」

　　唐錦全妻子流著淚說：「劉總管，總該讓我們帶幾件衣服吧？」

　　劉全從大門裡拎出一個包袱，扔在她們腳下，說：「拿去吧，拿去吧！都在這兒了！快走，別讓我沾上晦氣！」

　　母女倆撿起包袱，以淚洗面，一步一回頭地沿街走去。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來到門前，劉全橫眉豎眼地問：「什麼事？」

　　商人賠著笑，說：「半年前唐老闆從我這裡進了二十石糧食，賬還沒結……」

　　劉全說：「唐錦全破產了！死了！這房子現在歸我了，從今往後不許再來這裡找唐家人！」

　　商人說：「我知道！我是來找他的內人和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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