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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傑王子忍不住,伸手要幫忙。但王后推開了他的手,固執地要自己繡。

  傑王子疑惑地看著她,不禁又看了看那朵菊花繡,豔黃的菊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把王后的臉色也襯得格外蒼白。這朵菊花繡,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因為用力,王后的嘴唇都變得青紫了,她終於刺進了一針。

  傑王子既心疼又無奈,他知道母后的性格,凡是她認准的事情,哪怕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她也要做到底。他曾經因此欽佩母后,可現在……

  突然,王后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傑王子趕緊掏出自己的絲絹遞上,王后擦了一把汗,掩飾著自己的虛弱說:「你去吧,我已經好了。」

  「兒臣再陪陪母后。」傑王子低聲說。

  王后堅決地搖了搖頭,把絲絹遞還給他,開始專心繡花。

  傑王子心中充滿疑惑,卻無計可施,只能答應著,緩緩站起身來。他又把自己那塊絲絹放在母后身邊。此時,在大王寢宮寬敞的正殿裡,幾個藥工正迅速地推進一套熏藥設備,那是一隻冒著騰騰熱氣的楠木大桶,下面裝有木制的軲轆。他們把木桶推到離一張漆金龍椅五步遠的位置停下來。

  蔣太醫引著一排手捧藥罐的藥工魚貫而入。藥工們按照次序,把藥罐中的湯藥倒進大木桶裡,旁邊一個藥工不徐不疾地攪拌著。楠木大桶中,開水與藥液漸漸混合,各種草藥在深色的藥漿中旋轉,飄浮在上面,木蓋隨即蓋住了木桶。兩個藥工俯下身子,從木桶一側打開一個折疊著的藥槽,打開,再打開,將長長的藥槽一直引到漆金龍椅的底部。第三個藥工放開楠木大桶上的木制小閘門,那裡還有一張用作過濾和試毒用的銀網;第四和第五個藥工推動帶軸的大桶,大桶的位置緩緩升高,熱氣騰騰的深色藥液隨之從木桶中流出,通過藥槽,一直流入龍椅底部。熱氣剛剛從龍椅座位上冒出,第六和第七個藥工已經捧過一張龍紋錦罩,罩在了龍椅之上。

  片刻,龍椅上煙霧彌漫。

  已換上寬鬆常服的大王,由兩個藍衣太監攙扶著慢慢走來。大王的腰似乎不堪重負,令他緊鎖眉頭。蔣太醫躬著身子上前,伺候大王坐上龍椅。另兩個太監上前,為大王披上一條金色的織錦毯子。

  蒸騰的藥氣中,大王坐穩,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似乎舒服了許多。蔣太醫站在大王後面,一動不動。

  「這藥裡,」大王微微直了直身子,眯著眼睛說道,「加了牛膝和鎖陽,去了生地和杜仲……」

  他指的是熏藥中配料的變化,那是蔣太醫聽說大王在征戰中舊傷復發之後,當即更換的配方,目的就是首先為大王治腰痛。

  蔣太醫趕忙走到大王面前,拜伏在地,心悅誠服地說:「大王明察秋毫,大王聖明!」

  「加什麼減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大王沉思著,似乎在自言自語,「關鍵是能夠八綱辯證,調理陰陽……那麼,即便情況再難以控制,也定能找到合適的理法方藥。」

  大王的意思是,治標不如治本,治病的關鍵如同治家、治國,要從全域考慮。

  「大王所言極是……」蔣太醫叩頭,「卑職魯鈍,願蒙大王教誨。」

  大王垂下眼睛,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蔣太醫看見,連忙躡手躡腳爬起身子,走到大王背後,伸出手給大王推按腰部。

  他的動作又穩又准,大王的痛楚似乎漸漸緩和下來。

  「稟報大王,」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大王這才瞥了一眼,發現地上一直跪著司禮監的執事太監,他說,「司禮監……」

  大王抬起了手,那太監頓住。滿屋的太監和藥工都垂手屏息而立。

  藥氣升騰,大王半臥半坐。他還是沒有抬眼,揮了揮手。所有人都悄然退下。

  蔣太醫還在給大王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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