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三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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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家喜以為住進家,守著美心這個大元寶,趕明兒繼承房子,還有醬菜方子,等於幾百萬落袋。好不快活。可婆婆王懷敏這麼無心一說,醬菜方子看來是值不了幾個錢了。這麼突然地,百萬打水漂,家喜不痛快。都怪她媽美心,人家給個棒槌,她就認成真(針)。一路到家,何家喜氣都不平,知道進了屋子,她想起好歹祖屋是自己的了,才稍微氣定。 竹籃打水,美心也感覺自己犯了錯似的。春節晚會看了一小會,早早上床睡覺。 年三十,家麗家一切從簡。小年和李雯兩口帶依依去娘家過。家麗歎,不來也好,省了。他們家現在重要的核心問題,就是要省。建國戒煙,家麗戒麻將,小冬的工資也必須上繳一部分,幾個人的湊到一起,聚攏,慢慢還賬。吃上也必須簡省。年三十,桌子上也就三五道菜,素菜環繞,中間湯盆子裡窩著一隻雞,瘦瘦小小,思想難看。小冬舉著筷子——「舉筷維艱」,掃了一圈沒自己愛吃的。建國到院子裡伺弄花草了。他沒胃口。只有家麗陪著小兒子。小冬放下筷子,對他媽抱怨,「咱們家這到底是幹嗎呢,不過了。」家麗也為難,「苦一陣就苦一陣。」 小冬叨咕,「一家子都被他霍霍了。就一點不為別人考慮。」 家麗明白,小冬是在指自己。所有的錢都用來還債。他呢,作為老二,他什麼也得不著。心裡難免不平衡。 家麗道:「那你說怎麼辦?見死不救,讓他被人打死?」 小冬不說話。 家麗喟歎,「你們是親弟兄,一個媽一個爸的,不一樣。」 小冬搶白,「你跟老六,還有老四,老三,不都是一個媽一個爸的,不照樣搶的一塌糊塗,人家吃肉,湯都不給你一口。」 家麗啞口無言。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 「那不一樣。」家麗只能這麼說。 小冬道:「媽,小年遇難,我們都幫,是應該的,但都是兒子,一碗水也不能這麼端得不平,這前前後後,他漲擠掉多少錢。總數就那麼多,以後輪到我,湯都沒了。」 家麗苦惱,小冬說的是實情,為人父母,誰不想多給孩子留點,可眼下,小年一件事就耗幹了全部,以後留給小冬的,必然所剩無幾。「這房子給你。」家麗一錘定音。 小冬不出聲。家裡值錢的,也只有這房子了。 三十春節晚會也不想看。小冬去看曾國藩,建國和家麗早早上了床。睡還太早,外面時不時有人放炮仗。點綴點年味。 鐵門被撞得當當響。家麗問建國是誰。建國連忙起床,走到院子裡,問:「誰個?」 「爸,我。」是李雯的聲音。 建國連忙開門。李雯抱著依依進屋,幾口人站在客廳。「怎麼搞的?」家麗本能地覺得不妙,「小年呢。」 小冬接過依依。 「跑了。」李雯倒還直面。 建國有點發暈,扶著書架。 家麗帶著驚恐,「又幹了?」 李雯這才口氣幽怨地,「媽,他就是想翻本……」 「你為什麼不勸?!」 李雯自己賭性也很大。戒賭,難度不下於戒毒。 外頭又是一陣炮仗響,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何家麗卻感到萬念俱灰。一次不改,又來第二次。這一次小年欠的錢,在家麗和建國聽來,那是天文數字。這輩子還不起,下輩子也還不起。怪只怪他們兩口子太貪,屢教不改,才讓自己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很奇怪,李雯沒哭,她只是描述著整件事情,以及後果。高利貸飛哥他們揚言,小年不還錢,不但要去他單位鬧,還要讓他留下一條腿!這一次,是摧枯拉朽的龍捲風。小冬被嚇得呆在一邊,他原本那些小算計,在巨大的栽秧面前,也都似乎微不足道起來。小年躲到戰友家去了,李雯在婆家討論了一夜。得出結論:這一次,小年如果想要活命,只能跑。 「跑,跑到哪?」小冬問。 「離開淮南,去別的地方,隱姓埋名。」家麗眼眶紅紅的。隱姓埋名,這話聽上去像武俠小說中的事。工作辭掉,房子賣掉,李雯也必須跟何向東切割,離婚。但李雯堅決表示,依依她要帶走。天快亮,有雞叫。人生的路就這麼無聲無息在這一夜落定。 李雯問:「仇家找你們怎麼辦?」她還算有點良心。 家麗說:「你爸是武裝部退下來的,他們不敢。」 再不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送走李雯和依依,家麗還強撐著,站在院門口,招手。待李雯走出巷子口拐彎頭,徹底消失不見。家麗才腿一軟,倒在地上。小冬連聲喚媽。 ▼第214章 一夜之間 家喜給小年打電話,說親戚當兵的事,沒通。又發短信,過了一天,小年回電話。說事情可以辦,看在家喜的面子上,價錢還可以低一點,只要兩萬,但就是時間上不能等,主要趁著過年,把該打點的都打點好,該送的送,接下來好辦事。家喜跟王懷敏回了。王懷敏跟親戚問,親戚立刻表示同意,錢第二天就拿來。有第一次的成功經驗,大家放心。只不過,家喜多要了五千。兩萬五。小年來見她,她給小年兩萬,剩下五千,自己揣著。算介紹費。 誰知沒幾日,小年二次欠債的事爆發,整個家族被震動,受衝擊最大的,當然是家喜。她氣得要殺人,在家裡張牙舞爪,「還是人麼?!這個小年,跑之前還撈我一筆!」王懷敏一聽事情辦了,立刻找家喜要錢,家喜推卸責任,說媽,我只是介紹,我又沒拿錢,這種事情,誰也不能百分百打包票。王懷敏不幹,鬧得翻天,家喜沒辦法,只好先把那五千塊退了,對宏宇說:「以後你家的事!別來找我!」 仿佛一夜之間,小年辭了職,辦了離婚,龍湖小區的房子賣掉,遠走他鄉。至於去哪了。沒人知道。這是事實,短時間內,連家麗和建國也不知道兒子去了哪。他只說,去找戰友。反正光杆一個,在哪都能湊合湊合。走那天當然沒人去送,家麗在家偷偷哭。小年坐夜車走。李雯帶著依依回娘家。娘家自然都說小年的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毀了自己女兒。可奇怪,李雯似乎並不怪小年。離婚就離婚,她帶著女兒過。小年走後半年,就有人給她介紹對象。李雯拒絕。女兒上學,她給改了名字,跟媽姓,叫李依依。時至今日,何雯依依這個名字,跟離婚後牆壁上的巨幅結婚照一樣諷刺。不作不死。命運的潮頭打過來,再依依,也只能分離。 家藝的旅館停了小半年。幸虧是自家房,不需要付房租,否則真要一敗塗地。百年後,家藝再開張,又請家歡來做賬,老老實實弄了。家歡在股市裡打了幾個滾,有虧有賺,但多少賺了一點,算有些本錢。剛從體制內出來的焦慮有所緩解,她仔細調研市場,打算做麵包店。她覺得淮南這種小城市,西點方興未艾,還有發展的空間。只是要開店,手裡這點錢就不夠了。 綠十字門口。家歡找到家喜,問她借錢。 「沒有。」家喜表情很凶,「我上班呢,沒事了吧。」轉身要走。家歡不饒她。「何家喜,做人不能這樣吧。」 「哪樣了?你做你的人,我做我的人,還有兩樣人?」家喜不高興。家歡翻舊賬,「你要回去占房子的時候,我們可都是支持你的。」 戳到家喜痛處,她反彈強烈,「什麼叫我占房子!媽跟大姐過得不好,請我回去的,怎麼叫我占?!」跟著又哼了一下道,「要說做人,我們自認沒什麼不到的,你在裡頭的時候,就宏宇跑得最歡。」 家歡不示弱,「宏宇的命還是老方救的。」 家喜說不過,「提這些有意思嗎?陳芝麻爛穀子。」 家歡窮追,「你的命還是大姐救的呢。」 「何家歡,你有完沒完?!」家喜憤怒,「你還不是被丟在南京火車站差點被人撿走?!」 家歡手一揮,「這個就別說了。老六,該誰的誰拿,你占了房子,還月月拿著媽的工資,我們跟你同一戰線,總不能得到好處你一人吞。」 家喜反駁,「我得什麼好處了,完全義務勞動,你行你來,你來照顧媽,我騰出來給你住。」 家歡問:「房產證上現在是誰的名字?」 家喜不語,扭頭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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