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三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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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喜約吃飯。李雯捂住聽筒,轉頭問小年。小年在招呼客人。李雯問,他說吃就吃吧,你去。飛哥問小年,「可以啊,何老闆,這個月賺不少。」小年笑呵呵地,「對虧飛哥借錢周轉。」 飛哥露出一口壞牙,「都是哥兒們!好說!」 約的次日見面。李雯在洞三小教音樂,上完課,家喜找她一起去「花の友」剪頭髮。李雯基本不動,修修流海。家喜則剪剪髮梢劈叉。家喜腆著臉,「家裡的事,你也聽說了。」 李雯在家早跟小年商量好了對策。她又是個開過酒吧走慣了場子的,這話還拾得起來,笑著說:「老輩的事,我們不問,也不管不了,一輩不管一輩,老姨不用介意。」 家喜在剪頭髮不能動,便從鏡子裡看著李雯說:「你這孩子我打從第一眼見,就喜歡,就跟淮南本土的那些捂屁拉稀的庸脂俗粉不一樣,明事理,顧大局。」 李雯一笑,並不接話。路鋪好了,她等家喜開道。 剪好頭髮,兩個人就在公安局美食街吃東西,這一片,李雯還比家喜熟悉點。到姊妹龍蝦要了一斤蝦,又烤了三十個肉串,再進飯店現炒兩個菜。李雯非搶著付錢,家喜拗不過,只好從了。 兩個人面對面吃著,也沒話講,只好談談各自女兒。吃得差不多,家喜見不說不行了,便笑著說:「其實今天來,有個事情想說說。」 李雯早有準備,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老姨,不是外人,直管說(土語:隨便說)。」 家喜就坡下驢,連忙把婆婆家親戚的情況,願望,難處,仔仔細細描述了一番,並問能否幫忙。 「三萬。」李雯不假思索。價格是她在家就跟小年對好了的。 家喜被說得一愣。反倒有些慌亂。她原本以為走走後門。卻不想小年兩口子給她來個明碼實價。 李雯見家喜神色似乎有些無法接受,便細說道:「他那種情況,按說都不能走的,如果尋常人,五萬八萬都是有,主要不是老姨的面子,三萬爭取拿下。這錢也不是小年要,我們一分錢不會拿,各個關節都要打點,這年頭,你去打點,總不能空口說白話。該花的還是要花。不過老姨,既然是給婆家辦事,千萬別讓他們為難,該花多少都告訴他們。願意,咱就幫。不願意,不強求。是不是?」 一席話說得家喜啞口無言。末了,家喜叮囑,「這事別讓你婆婆知道。」李雯笑說:「老姨——這點眼力見我還有,小年也不是多事的,放心吧。」 家喜當然知道小年和李雯會存心揩點油水,但沒想到獅子大張口要那麼多。只是事已至此,再往後推,不切實際。只能硬著頭皮上,把錢數朝王懷敏那邊報了。還得說小年好。省錢,幫忙。因為小年怎麼說也是她娘家人,小年沒臉,就是她沒臉。 王懷敏一聽數字,老大不高興,大呼小年心黑,十分肉痛。可孩子要尋個前途,這錢又不能不花。勒緊褲腰帶也得送去打點。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沒多久,小年就把事情辦妥。家喜好歹在婆家挽回點面子。 ▼第208章 曾經的家 經五姨介紹,光明在廣東找了一份短期工作,無非是在廠子裡操作操作電腦,入入單子,工錢沒多少,但好歹一夏天長了點見識,更加知曉人世艱辛。為出入方便,光明沒在廠子裡的宿舍住,而是在民宅裡租了一間房,又在樓下二手電器行買了個二手電視機,二手的沙發,勉強成其為個臨時的「家」。平日裡做工,週末,光明就跟幾個工友外出玩耍。時間倏忽而過,倒也自在瀟灑,只是刨去回鄉路費,手中的錢也所剩無幾。 跟家人也無需客套。光明並沒有多餘的錢給家文買禮物。只隨手帶了幾隻佛手,分給媽媽一個,嫂子米娟一個。臨上學前到機床廠二孃春華家辭別,給表姐小憶帶了一隻。 這日一進門,光明就覺得孃孃春華興致不高。姑父魯先生簡單招呼了一下,就去伺弄花草。魯先生前一陣跟光明提過個要求——他想去光明同學爸爸任職的圖書館做圖書管理員。只是光明跟那同學不過泛泛之交,平白安插一個工作,恐怕有難度。何況大學的圖書館,向來是教授夫人們的必爭之地,他一個下崗工人,一無學歷,二無經驗,三無背景。想進去實是萬難。 光明說明難度,魯先生當時就有些不高興。春華當即批評魯先生,「別整天瞎想!」這次再來,魯先生臉色不好,光明覺得可以理解。 沙發上坐著,春華問了問光明在南方打工的情況。 光明如此這般細細描述一番。 表姐小憶嘖嘖道:「真是八零後,就那麼短時間,還特地買個電視機,對自己真捨得。」 光明強調,「是二手。」 小憶對她媽,「跟我們這代人真是不同了哦。」 光明又把佛手拿過來給小憶玩。小憶看了看,往冰箱上頭一擺,並不當回事。春華沒再多說,去廚房做飯,光明站在後頭看。這天中午做紅燒雞。春華的看家菜。光明吃的雞裡頭,數春華做得最好。春華不經意問:「去南方賺了多少?」 光明報了個數字。 春華淡淡地,「不少。」 一會,吃中飯了。春華家規矩本來就多,魯先生雖然是下崗工人,但依舊許多規矩道理。吆喝光明,「洗手,多洗幾遍!」 光明謹遵。洗好手,坐到小桌子旁。 中飯主打是雞,旁邊圍著一道青菜,幾個小菜。四個人一人一角把著。魯先生對光明,「你孃特地去水廠路菜市買的。」 光明舉著筷子,對孃孃笑。 春華並沒有笑容。 剛吃了幾口,光明一塊雞肉尚未下肚,魯先生便神色嚴肅,向坐在對過的光明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大家都說你自私!」很認真的口氣。 光明腦袋中轟的一下。自私?怎麼沒頭沒尾這麼一句。還都?還大家!大家是誰?他們一夥?自私什麼了?什麼方面自私?不過自掙自吃在南方混了個把月。怪沒帶禮物?賺錢了也不肯跟他們分享?可笑,他自己不過還是個學生,去南方,是體驗生活,勤工儉學,誰正兒八經掙錢了?就該孝敬他們?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敷衍了這麼多年,現在覺得回報不夠,牢騷怪話出來。 光明愣在那。 春華靜默無聲。 姑父敢說這話,也是二孃撐腰。兩個人對好點的。 光明的心沉了又沉。即便是父親去世,他一直把二孃當成最親近的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人家呢,還是把你當成個累贅,或者當成一支股票,一筆投資,是要回報的。現在還沒瓜熟蒂落,多少人就等摘瓜賣錢。怎能不令人齒冷心寒! 光明把碗一推,筷子一放,眼淚下來,人往外走。 春華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本來不過打算演個雙簧。怎料侄子不打算陪她把戲唱下去。春華只好演到底,作意要打魯先生,叫駡著,「我讓你胡說!整天就會胡說!要死的東西!……」 本心已經暴露,藏也藏不住。 光明沖出門去,噔噔噔下樓,春華和小憶追著,百般勸阻,然而已是徒勞。 光明叫了出租,上了車,一路往家裡去。車後座,他淚如雨下。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下定決心,和父親這邊的關係一刀兩斷。 曾經的家,終至覆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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