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二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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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喜背過身,撇撇嘴,偷偷笑了。晚上宏宇到家,垂頭喪氣。家喜說:「你是出去幹活還是出去找晦氣。」 宏宇不願細說,從頭說,講去找方濤的事,麻煩,從屁股說,講被查酒駕,家喜估計要找他麻煩。 家喜躺在床上,摳著腳丫子,她還在得意促狹婆婆的事,「宏宇,有個事情跟你彙報,你女兒,開始學古箏了。」 宏宇沒上心,「夠高雅的。」 「你女兒非要吵吵著學,老師也說她有天賦。」 「那就學吧。」 「得要個琴,才能練。」 「學學再看,也許就三天新鮮勁。」 「已經買了。」 「買了就買了吧。」宏宇實在沒精神。 家喜盤腿坐好,「宏宇,你媽真厲害。」 「又怎麼了。」 「她都多大年紀了,還有呢。」 「有什麼?」 「一個月一次那個。」家喜不明說。 「亂講。」 「她找我借衛生棉呢。」 「估計幫弟媳婦借的。」 「弟媳婦回娘家了。」 「那就是幫嫂子。」 「嫂子出差。」 「那就是幫二姐。」 「二姐又不住家裡。」 宏宇終於不耐煩,「你說你沒事研究這個幹嗎?她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家喜本來當個趣事說說,沒想到宏宇這麼大反應,她反倒來氣,「我知道,我在家,你嫌煩了,不過也煩不了你幾天,開發區那邊建了不少廠子,我回頭找四姐,看看她有沒有路子,去給我安排安排。」 「別找四姐!」宏宇條件反射。 「為什麼?」家喜不解。 「她心情不好。」 「是麼?下午我還看到她。」 「過兩天。」宏宇建議。 家喜道:「四姐跟四姐夫,也不知道鬧到什麼時候。」 宏宇道:「一筆糊塗賬。」 淮南二中。下課鈴響,敏子拎著包上樓,拉住一個小同學問,知不知道陳光明在哪個班。小同學說知道,考第一個那個,三班的。敏子朝三班走,果然在教室裡找到光明。 敏子站在門口,朝光明招招手。 「大姐。」光明對她的到來感到意外。 學生宿舍。光明坐在桌子邊吃飯,敏子從學校附近小飯店炒的,來給光明加加餐。她還帶了酸奶,塑杯裝,廠子裡發的,離過期時間很近。「學習累,要注意補充營養。」敏子說。光明點頭,繼續吃飯。敏子抒情,「光明,現在我總覺看到你,就跟看到小舅一樣。」懷舊也是一種戲,敏子沉醉在戲裡,自己把自己感動了。光明禮貌地,問大哥胡萊怎麼樣,又問吉吉怎麼樣。敏子喟歎,「你這個姐夫,當初都不想找他,硬追。你大姐那時候漂亮,都說我像陳曉旭。」敏子顧影自憐。但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多多少少顯得可笑。飯吃完了,餐盒丟進垃圾桶。光明帶敏子去學校操場走走。二中的操場還是爐渣灰鋪的,剛下過雨,跑道上不起塵。 兩個人站在看臺旁的鐵欄杆邊。欄杆上的綠漆掉了,斑斑駁駁,都是歲月。敏子驀地,「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叔叔?」 「什麼叔叔?」光明沒反應過來。 「如果有一個新爸爸,你接受嗎?」敏子換一種方式問。 「不接受,我只有一個爸爸,已經去世了。」光明很肯定地。 「如果你媽媽再婚呢?」這是敏子過來的主要任務。 「那是她的事情,我不反對。」光明很冷靜。他其實很抵觸,但從來不說。在敏子面前更不能說。他和媽媽家文,必須同一陣線。敏子沒再多問,兩個人在操場溜達了一圈,各忙各的去。敏子回去便把從光明這打聽的消息跟媽媽春榮、小姨春華說了。週末,又帶著吉吉,把消息傳到克思那。陶先生陰陽怪氣,「我們是那種封建的人嗎?寡婦再嫁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她還恨家文。 敏子道:「找了個我們廠的。」兩重意思:他們廠是好單位,驕傲;家文無非圖人家錢。陶先生領會到第二層意思,哼了一下,「現實,現在人都現實,你看看,你小舅一走,你小舅母還上我們這個門麼?連帶也不讓光明來。他大伯就是想孩子,也是光有鼓槌子——打不響,現在小孩不得了,眼裡還哪有我們這些老的,上了高中也不過來,二中多近。」光彩從裡屋出來,抱著狗,她初中在一中讀,省重點,高中就混到三中去了,市重點。腦子跟不上,隨她親爹。這些年風言風語,她多少也聽到一些自己身世的傳言,她爸跟她沒有血緣關係,她媽是她姑姑,她親生父母在合肥郊區,生活得不很如意。但這一層關係,陶先生和克思沒點破,光彩也不問。她還是他們的寶貝女兒。但總覺得疼孩子疼得有點異樣。尤其這些年,別的不說,在學習上,有光明在前面掛著,比著,光彩永遠趕不上。克思和陶先生也有些灰心。唯一增長的,是她一身肉。白白胖胖,一根大辮子。敏子來了,光彩就出來招呼一下,叫大姐。並不多言。她甚至有些討厭敏子,覺得這是個老婆三道的多事之人。 中午吃飯,克思和陶先生又把家裡親戚的情況挨個問一遍。大多數都知道克思兩口子為人,能不走動就不走動。敏子等於他們的一個小消息口。他們問,她也就如實交代。陶先生問惠子的情況。敏子便說惠子也從崗位上下來了,現在廠辦幼兒園當老師。又問智子。敏子說智子在法院,不過丈夫在上海,兩地分居。陶先生又問大康小健的近況。敏子說:「大哥在平圩電廠,還是個小頭,生活是不錯,就是他那個兒子,隨她媽小君。」陶先生說:「那不太能(土語:聰明)。」敏子道:「長得倒算周正。」再問小健。敏子說還在私人機械廠幹,生個兒子也痞得很。 陶先生下結論,「那隨他媽,他媽不就是搬運公司出身麼。混碼頭的。」說到小健,談起北頭,陶先生想起來,問:「那北頭的房子,還一直被小健占著呢,那是我婆婆和他爸一起出錢蓋的,按說有我們家一份。」 克思斥道:「少找麻煩了,要了你住?你能去住一天?北頭現在就是貧民窟。」 陶先生抬杠,「再貧民窟,再巴掌點地兒,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克思來火,「我不去要,丟不起那個人。」 陶先生笑不嗤嗤對敏子,自我解嘲,「你看看你大舅,就這個脾氣,就那麼一提,他恨不得把房頂都掀起來,也就我,換了二旁人,誰能跟他過到一塊。」 敏子不忘奉承,「大知識分子,都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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