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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五


  東城市場,牛仔褲攤位,劉小玲把幕簾落下,一天的生意結束。在這一片,他們攤位的生意最好。小玲作為進貨員和售貨員,功不可沒。攤位後面的小平房是租的臨時倉庫。

  會計在算錢。衣服堆裡坐著三個人。小玲、鐘毛子及他女友米露。錢算出來了。這個月已經回本。小玲說:「分吧。」

  鐘毛子點頭,「分。」

  分出來,小玲到手只有一成。

  「錢不對。」小玲提出疑問,「說好了三對三的,我這點,不道兩成。」

  鐘毛子笑笑,「劉小玲,知足,啊,這攤位誰拿下來的,這個地段,這個位置,沒有我老爹罩著,你就是花十萬八萬也拿不下來。」小玲據理力爭,「衣服是我去進的,然後又是我賣的,只給我兩成,不合適。」

  米露笑道:「小玲,怎麼成你進的了,說話要憑良心,關鍵款,還不都是我選的,一周我也站三天臺,你要不願意,咱們輪著來,毛子是公心,我也就占兩成,毛子占兩成,剩下四成,兩成給毛子他爹,另外兩成要拿去打點工商公安,你才出來幾天,你哪知道這裡頭有多深,做生意,黑白兩道都得壓得住,你以為天天站在那就能掙錢。太幼稚。」

  小玲被說得啞口無言。水太深,她找了道兒,眼下只能認栽。以後留心罷了。

  光明晚上跟老太太一起睡。

  鑽進帳子,光明靠邊躺。即便是冬天,老太太也用帳子。睡到半夜,老太太醒了。她喊美心。美心睡得淺,從另一屋披衣服起來,問怎麼了。家麗也醒了,趿拉著鞋。

  「右眼皮老跳,」老太太側著身子,「撕塊紙來壓壓。」

  還是老辦法。美心拉開抽屜,隨便從本子上撕了一片紙。老太太蘸唾沫,粘上。身邊的光明突然手舞足蹈,滋哇亂叫。

  家麗摁住他,「怎麼了這是。」

  老太太說:「可能是發癔症。」

  美心連忙用手掌順他心口,念念有詞,似是咒語。一會,光明安生了,繼續睡眠。

  老太太看看天光,悠悠地,「別是衛國有什麼事。」

  美心和家麗都不說話。

  ▼第158章 寧信其有

  衛國在年前去世。一大家子無比哀慟萬分。幾乎所有人都得到過他的好,衛國的去世,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重大損失。

  陳家沒了主心骨。家文的小家庭少了頂樑柱。三街四鄰少好鄰居、好同事。社會上的那些人少了個好朋友。衛國的葬禮,陳家,何家,單位同事,新老鄰居,知青朋友,社會上的朋友,工作上的夥伴,來的車把整個家屬區都給占了。人們驚訝得發現,衛國居然有這麼大的號召力。作為衛國唯一的兒子,繼承人,光明在大人的安排下,摔盆,扶靈,送葬,眼見著他爸的骨灰入葬。對待死亡,光明並沒有清晰認識。周圍的人哭得昏天暗地。只有他,一雙眼睛,清澈無物,抬頭看,是爸爸遺像,他的容貌就此定格,永遠停留在三十九歲。他姥姥美心又唱起老家的哀歌。是敘事型的。光明聽著,大致明白那意思,是說狠心的衛國,自己逍遙,留下年幼的兒子,虛弱的妻子,日子苦。遺體告別的時候,人們圍成圈,走動,瞻仰遺體,光明站著,沒掉淚。小健問他:「這小子,怎麼不哭?」光明看看他,還是不哭。小健狠狠在光明屁股上掐了一下,這下好,疼哭了。葬禮的份子錢,是春華的丈夫魯先生管。收好,點清,交給家文。衛國去得早,看病又花了不少錢。借家藝的,家文留出來,很快還她了。其餘的,再加上存款,統共不到一萬塊。還有就是留了套房子。存款家文得留著,以後給光明上學用。平時吃用,還是靠上班掙工資。

  出了年,大康小健的爸孫黎明也走了。心臟病突發。睡一夜睡過去了。陳家一家人又是一番忙碌。整個家庭氛圍陰雲密布,都提不起精神。只有陶先生,還沉浸在年的喜悅裡,並沒見太大悲傷。

  衛國一走,家裡房子空蕩蕩的。光明年紀小,不覺得有什麼,但家文有些受不了,晚上,一個人,一張床,一間房,實在難捱。於是,光明和家文睡一間屋,陪著媽媽。家麗來看家文,在屋裡走了走,「你這屋子,陰氣重。」

  家文警覺,「你感覺出來了?」

  家麗說:「猛一進來反正感覺有點不對。」

  寧可信其有。想想也是,陳家的敗運,似乎正是從搬家開始。沒幾日,家麗陪家文到公園路,沿街,有個瞎子擺攤算命。滿頭白髮。家麗混跡菜市,對三教九流摸得清。這瞎子算命靈也是推薦給她的。

  「老人家。」家麗打了個招呼。

  瞎子偏偏頭,微笑,讓來客坐小板凳上。

  「誰算?」他問。

  家文應了一聲。他又問生辰八字。家文報了。

  瞎子鐵口直斷,「你是原配夫妻不到頭,半路夫妻成正果。」

  家麗、家文頓時大驚。忙問了許多。瞎子一一作答,過去發生的許多事情,包括哪年有災,哪年遇難,都很準確。姊妹倆不得不信。瞎子又說:「你兒子將來有出息,能上大學。」

  家文欣慰。家麗問:「怎麼破解?」

  瞎子掐指一算,說:「你現在住得房子不好。」跟家麗的猜測不謀而合。家文忙問破解之法。瞎子說:「牆角撒上朱砂。放上桃樹枝子,用白紙封上牆角。便可化解。」

  家文連忙記下。瞎子又說:「你那屋子陰氣重,可以考慮養只狗。」算完過了半個月,家文果然從農村抱來一隻小黃狗,取名吉利。光明開心異常,有小狗作伴,家裡熱鬧許多。

  家文要上班,最近藥廠緊,缺勤很可能會被下崗,她不敢怠慢,可這樣一來,光明就少人照顧,吃飯不按時,瘦了不少。家文又回家跟老太太、美心和家麗商量。想讓美心到她家住一陣子,帶帶光明,好歹把孩子挵大一點,日子也好過。

  美心不大想去。她還有八寶醬菜的攤子要顧。一點小錢,掙了不覺得怎麼樣,突然不掙,又捨不得。

  老太太勸美心,「能伸把手還是伸把手。」

  老太太都發話了,美心不好再拒絕,畢竟是自己女兒,她不是不關心。美心說:「去沒問題。可這劉姐八寶菜。」

  老太太出主意,「讓老大顧著,上午買蔬菜,挨晚子(土語:傍晚)賣八寶菜。家麗做家麗賣,但配方是你的,錢對半分。」

  美心道:「媽,我這配方,誰都沒傳呢。」

  老太太說:「八寶菜,主要是配料,你先配好半個月的,放在那,家麗做粗工,這樣你不就保密了。哎呀,都多大了,一個配方還這麼謹慎。」

  家麗笑吟吟地,「阿奶,這你就不懂了,做餐飲做釀造的,配料是核心,你沒聽外國那些什麼可樂,那配方,都得所在保險櫃裡,只有董事長知道。」

  既然商定。家文表態,「謝謝媽,過來幫忙也不能白幫,一個月一百五十塊補貼,吃住我包,算麻煩媽了。」

  一提錢,美心不好意思。但老太太和家麗都說讓她接受。美心便也勉為其難接受了。

  自從方濤和秋林打了那一架,方濤和家歡一隻嘠悠著(土語:較勁),分鍋分灶,各吃各的。方濤氣就氣在,家歡竟然幫那個男人。哦不,是初戀。他們的故事他聽家歡說過。他有點嫉妒。

  家歡則氣在,方濤這麼個大老爺們怎麼會如此不明事理!

  她和秋林有過去。哦不,連過去都沒有實質性問題。現在更是白茫茫一片,純潔得跟豆腐似的。他怎麼可以這麼懷疑她,不信任她。她現在是他的合法妻子,是他兒子的母親,他擁有她現在的全部生活、生命,這還不夠?他為什麼就不能大度點,一笑了之。傷好後,方濤又開工了。日日開著出租,在城裡晃悠。他不再去接家歡上下班,但每到下班的點,他的車還會趴在財政局門口。監視。他絕不允許那個男人再出現。他也要考驗何家歡。

  家歡發現了他的車。但裝作看不見。

  這日中午,勝發門口。宏宇和方濤撞見了,宏宇丟來一根煙,兩人站在車屁股後頭抽著。

  「去吃點。」宏宇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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