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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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兵體檢。」 「入伍好,讓部隊管管他。那孩子,屬龍的,只有政府能鎮得住。」 家麗不說話,捏著桌子上的瓜子磕著。 「遇到難事了?」老太太睡眼朦朧,依然明察秋毫。 「下崗了。」家麗跟奶奶不憋著。 老太太笑笑,「我也聽後院有人鬧事呢,是單位不讓你幹了?」 「一個月給二百八。」 「比我強,我什麼都沒有。」老太太向來樂觀,「你媽知道了沒有?她辦退休了。」 「還沒跟她說。」家麗神色落寞。美心推著小車,出去了。 「先歇歇,再想想怎麼辦。」老太太勸,「建國會有辦法吧。」 家麗苦笑,「現在廠礦企業普遍不行,建國在公務員系統,有口飯吃,但把我運作進去,幾乎不可能。」 「做點小生意,跟你媽做。」老太太建議。沒飯吃還要找媽。家麗分析道:「媽這攤生意,雖然小,但是她一個人張羅起來的,我如果湊合過去,其他幾個小的估計要有意見。」 「能有什麼意見。」 「再說。」家麗覺得不妥當。關鍵她也不認為美心的醬菜攤子能支撐兩個、甚至更多人的生計。 「跟老三男人幹呢?」老太太提議。 「老三那脾氣,歐陽那譜兒,我寧願餓著,也不去受那個,姐妹就是姐妹,不要搞那麼複雜,弄來弄去,金錢往來,把多年的一點感情都折騰沒了,不值得。」家麗看得真真的。 「那就先休息一段。」老太太捏了個花生米,咬不動,又吐出來,自嘲道,「老嘍,不中用,花生米都搞不定。」 家麗才想起來,從包裡拿出綠豆糕,本來打算讓小年體檢後吃的。「這個軟。」遞過去,老太太放進嘴裡,果然輕鬆化了。 「回頭多買點。」 老太太阻止,「都下崗了,還費這錢。」 「沒到那地步。」家麗還是帶著笑。 小健也下崗。衛國被孫黎明叫去出主意。到北頭老宅。克思沒來。自陳老太太去世後,孫黎明一家就跟克思、陶先生斷了來往。春榮也沒來。她在小學裡公職,事業編制,外頭的事,她不知道,也幫不上忙。敏子來了,代表媽媽。她和丈夫胡萊,一個在洛河發電廠,一個在田家庵發電廠,正值電力發展最迅猛的時代,敏子的一個月的收入,比她爸媽加起來還多。本來是來給小健出主意的。敏子卻一番高談闊論。她有錢,在有錢人眼裡沒有困難。 當然,她的錢也只是剛好踩在時代的鼓點上,陰差陽錯的命好。敏子笑呵呵地,對她小姨春華說:「讓小憶別考大學了,有什麼用,還不如直接考電廠。」 春華訕訕地,機床廠效益也開始走低,「電廠現在可不是想進就進的。」 敏子回顧輝煌歷史,「那年我倒是一下就考上了。」春華不大想理她。敏子繼續,說自己想說的,「記得我那個同學張淑媛吧?考上大學那個,最近下崗了,在家坐著呢。」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張淑媛當年考上大學對她是個巨大刺激。等了十年她也要扳回一城。怎麼不是?!她鮑敏子永遠得是主角。憋太久。 衛國聽不下去,「敏子,說小健哥的事呢。」 小健是二性頭(土語:執拗,脾氣大),「不行我就去碼頭扛大包。」 衛國說:「哪還有大包能扛,碼頭的工都包出去了,運輸也不景氣。」小健老婆小雲道:「小舅,你說說他,他就這樣,一點不務實,一點跟不上形勢,愣充脾氣暴。」 衛國說:「我想想辦法,二姐也想想,小健幹的是機床行業,、看看有沒有私人廠幹幹也行。」孫黎明心臟不好,躺在裡屋,只打了個招呼,具體問題,讓年輕人去商討。衛國問春華有沒有困難。 春華道:「我還好,現在管圖紙,廠子不倒就還有飯吃。你姐夫那個大廠下面的小廠,估計要趕人。」 衛國理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飼料公司下面的小廠倒了一大片,家文是「逃生」出來的。 「那姐夫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 「惠子和智子呢?」 「惠子還幹車工,智子自考大專拿下來了,准備考公務員。」 衛國贊,「智子腦子不算聰明,但肯下苦功夫。」又問小憶的情況。春華說還是支持她考大學。 商量好。各走各路。臨了,衛國偷偷給小健留了二百塊錢。雖然隔著輩分,到底還是兄弟。「該花還是花,你掏。」留了半句沒說,給孫小健面子。他不想讓自己人被老婆看不起。 出北頭,東城市場門口有賣炸臭幹子的。衛國向來愛這口。但考慮到經濟問題,他停留了一下,又要走。 賣臭幹子的招攬,「來來來,現炸的臭幹,土豆片,餛飩,都有。」 衛國抵禦不了美食誘惑,推車倒回去,「來兩個。」 賣臭幹子的好笑,「兩個臭幹?一塊錢一份。」 「來半份。」 「真行,半份!」是生意幹嗎不做。 衛國現在原則是,能省就省。對自己,他從來都是苛刻的。 到家,家文問衛國小健的事怎麼樣。衛國如實說了,又提到敏子。家文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初考大學沒考上,算個執念,誰能想到現在峰迴路轉,成了好事。」 衛國無心評論,「還有一件事。」 「關於誰的?」 「我,和你。」 家文停下手裡的活,仔細聽他說話。衛國這才說:「公司改成集團後,自負盈虧,科室就留下幾個人,其餘的轉崗或者退休。」轉崗退休的事家文知道。自負盈虧是大趨勢,能猜得到。 「收入呢?公司不管了?」 「集團的意思是,能賺就能發。」 家文明白,「要自己出去打食了。」 衛國說:「我和老呂打算去一趟四川,跑跑業務,那邊有大的飼料企業,看能不能建立合作,產品是相似的,廠房設備都有,哪怕我們做代工,也能掙碗飯吃。」自結婚過後,衛國和家文沒分離過。但這次是為了生計。 「走多久?」家文問。 「也就一個月。」衛國說,「到了我打電報回來。」陳家沒有bp機。「家裡我照顧,放心吧。」家文說。 時代迅速變化,每個人都得調整姿態。陣痛是必須。 「週末你就帶光明回娘家。」衛國說。他知道,他不在,家文不會帶孩子去兩個姑姐家,更不會去黨校。 「別操心這個了。」家文笑說。 「未來會好的。」衛國牽牽她的手。 「當然,一定。」家文篤定。有衛國在,她什麼都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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