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
| 二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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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平日,美心和老太太估計要考慮考慮,但如今小冬斷了一條腿,老太太覺得可憐見,立刻就答應了。不日,小年小冬便住進來,睡以前家歡那屋。 這日睡到半夜,老太太忽然驚醒,伸手摸摸美心。美心醒了,問怎麼回事。老太太又說自己右眼皮老跳,「去看看小年小冬。」 美心真心覺得老太太大驚小怪,但又不得不去,只好披衣去看了,才回來稟報,「睡得好好的。」 「再去看看家喜。」 「媽——」美心嘀咕,「大半夜的拾掇人,有一出沒一出的。」嘴上抱怨,行動上還是聽話。去看了,回報,「都打呼了。」 「撕點白紙給我。」老太太伸手。美心明白,她老人家又要開始壓她的右眼皮。手伸出帳子——她們一年四季床上都掛著帳子,在床頭櫃上報紙邊拽了一小塊。 老太太不含糊,「不行,這紙不白。」 只有白紙,貼上去才能代表「白跳」。 美心只好再度下床,去抽屜裡撕了一小片,遞給老太太。蘸唾沫,黏在眼皮上,老太太這才放心。 衛國家主臥。家文半夜醒來,沒開燈,她推了推身邊的衛國,要痰盂,說想吐。衛國連忙起來把痰盂端來,湊在床邊。 家文哇哇吐了兩口。還不夠,又吐了兩口。滿了小半個痰盂。 衛國嘀咕:「也沒吃什麼啊……」 家文倒在床上,喘著氣。衛國把痰盂端出去,準備倒進衛生間便池,一開燈,大驚失色,痰盂裡一片殷紅。衛國不敢相信,再看看,沒錯,是血。 家文吐了半痰盂子血。 第一人民醫院,家文已經住進病房。衛國急得頭冒汗。片子出來,醫生診室。衛國找了個朋友,請人民醫院呼吸科最好的醫生診斷。 「現在可以確定,您愛人得的是肺結核,肺部已經穿孔,根據片子看,肺部漏洞有雞蛋大小。」 「一定可以治好吧!一定可以的。」 「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挽救。」醫生的話,只能說到這。出了診室,衛國一個人站在醫院天井抽煙。小護士提醒,「這裡不能抽煙。」衛國連忙把煙滅了。這是他繼娘親去世之後,人生第二個巨大打擊。命運向他進攻,他從來沒畏懼過。他怕的是命運舉起長矛,攻擊他心愛的人。不。他必須鼓起勇氣。他不能倒下。不能有絲毫動搖。他必須給家文信心,動力,幫她戰勝病魔,度過難關。 調整好情緒,衛國往病室去。到門口,護士攔住了他,「對不起,這裡是傳染病病房,你現在不能進去。」 「我是六號床的愛人。」 「不能進去。」 「我是她愛人!」衛國情緒激動。 「現在不能進去,這是規定。」 「我是她愛人我為什麼不能進去!她需要照顧,我是她愛人!……你們醫院講不講理……我必須進去,不行……」 聽著衛國在門口喧嚷,家文躺在床上,流淚了。 家文生病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開了。家麗第一個來。美心和老太太年紀大了,家麗怕她們受不了,暫時勸她們別來。老四、老五、老六來打了一頭,拎了東西,站在病房外看了看。 家藝最後一個來,帶了一堆營養品。 家麗識破她不誠心,不大高興,「病還沒好呢,你帶這些來給誰吃?」家藝故作委屈,「看病人不都這樣麼。」 家麗憤然,「現在不是你顯擺的時候!」 「大姐,你這麼說我可不同意了,」家藝較真,「什麼叫我顯擺,我可是誠心誠意來探病,誠心誠意帶東西,怎麼就成顯擺了,是,我現在條件好點了,可也是熬出來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這不正常的麼,人生就是起起落落,頭十年地裡,二姐還是天之驕女呢……」 沒等她說完,家麗就暴喝:「滾出去!」 雷霆萬鈞。家藝也不頂雷上,踩著高跟鞋,當當敲著地面走了。陳家這邊。給衛國面子。一眾人也來探病。 陶先生沒來。克思代表她和光彩露了一次臉。戴了兩層口罩。他勸弟弟衛國,「也要注意,她倒下了,你不能再倒下,這畢竟是傳染病。」衛國說:「到這個階段,已經不傳染了。」 克思惜命,「那也要注意,這是醫院,到處都是病菌。」他站一會,走了。春榮和春華都是自己來的。畢竟是娘家的事,她們不願意也不好讓夫家知道太多。兩個人跟弟弟衛國感情好,所以願意幫忙。春榮問:「控制住了麼?」 衛國說:「該用的藥都用上了。」 春華說:「怎麼會突然得這個病。」 衛國自責,「都怪我粗心,這時候才發現。」 春華勸,「說這些也沒用,早點治。」 孫黎明趕來了,人還沒到跟前,就嚷嚷,「怎麼家文能病了?」春榮、春華見大姐夫來,讓出位子給他做。大康小健結婚後,他身體狀況一路走低,心臟不好。所以一聽說家文得病,他感觸尤甚。引以為病友。「哥,身體不好就在家歇著。」衛國說。 大康小健都有了孩子,且都是男孩。孫黎明一下抱了兩個孫子。人生無憾。「你得給她治,家文是個好人。」 衛國連連說:「肯定治,肯定治。」 孫黎明又問:「老大呢?」 春華道:「來過了,有事,走了。」孫黎明道:「我就知道老大兩口子那德行,老大是例行公事!陶先生是巴不得我們都病死。」 春華解釋,「也沒那麼嚴重……」為避免孫黎明發大火,引發心臟病。大家都說不清。春華只好往春榮二三兩個女兒身上引。兒女婚事,是永恆的話題。孫黎明立刻來興趣,問什麼進展。春榮說老二準備結婚,找了二汽的。老三談著呢。 孫黎明又問:「老大呢,敏子。」 春榮笑:「老大兒子都能說話了。」敏子生了兒子,很招搖。但北頭老宅的這些人,她不大理睬。主要暫時顧不上。 陳老太太一走,家散了一半。長輩們走得都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字輩們各奔各的前途,更疏於聯絡。 孫黎明問:「敏子還是跟那個胡萊?績溪的?」他記憶力還不錯。關鍵胡萊這個名字太不低調。 春榮笑說:「對對,胡萊,胡來胡有理。」 禮拜天,一大早,田家庵電廠住宅區,鮑敏子家。 敏子把胡萊拉到臥室,一臉嚴肅,口氣類似訓斥,「怎麼回事?來也不打招呼,說來就來,我這是旅館酒店?還是難民營。」 胡萊為難地,「昨天晚上跟你說了。」 「胡扯!我沒聽到。」 「睡覺前給你說的。」 「來就來了,還帶著個丫頭來,什麼外甥女,我見都見過,突然就來,我們家多大房子?睡哪?」 「我睡客廳。」胡萊懇求地,「媽就是來看看孫子。」 「可了不得,鄉下人進城了。」敏子還是揶揄口氣。胡萊見敏子松了口,連忙讓他媽和外甥女進門。胡萊媽把行李放下,她帶來一點野味給胡萊。自胡萊結婚,她第一次上門。 「媽,洗洗手,洗洗臉。」胡萊帶他媽和外甥女到洗手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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