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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一六四


  湯婆子道:「虧得有秋芳。唉,所以我就說,我們家就算做錯一萬件事,把秋芳娶進門也是福氣。」劉媽本來是報秋林考上大學的喜的。可見湯家如此落寞,又覺得似乎不應該把快樂疊加在人家的痛苦之上。劉媽問:「幼民呢?」

  湯婆子說:「陪他爸上醫院了。」

  「那婚事怎麼樣了?真就這樣了,不大辦了?」

  「辦是辦了,就不講那排場了,現在也沒算正經過門,再等一等,幼民有自己的房子了,再說。」

  劉媽又問振民工作的事。湯婆子道:「老湯想讓他去供銷社,一直在找人,但你也知道,退下來了,又是這個樣子,難。」

  劉媽聽了,更不好開口。兩個人捏雲片糕吃。大老湯過去最愛吃這個。但如今病情嚴重,一點糖不能沾。有人送了來,只能其他人慢慢消化。又坐了一會,湯婆子主動問:「聽說秋林要考大學,怎麼樣了?」

  劉媽帶點不好意思,「考上了。」聲音很小。

  湯婆子歎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妹妹,你的福氣就在這兩個孩子身上。」劉媽忙說:「什麼福氣,湊合活吧。」

  說著,湯婆子探著身子去開床邊一隻大樟木箱子,在裡頭摸一陣。摸出二百塊錢來,塞到劉媽懷裡。劉媽驚慌,急說不要。湯婆子笑道:「給秋林的,也不是給你的,多了也沒有,不過一點心意,以後秋林出門在外,叮囑他小心點。」

  劉媽心窩子暖暖的。坎坷多了,心都善了些。

  何家小院,老太太和美心面對家藝。

  有日子沒來家了。一到家就大呼小叫。

  「誰欠你的?」美心氣還下去。

  家藝情緒比她穩定,「媽,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老太太道:「老三,有什麼話好好說,都冷靜冷靜。」三個人進屋。美心和老太太坐在大方桌旁邊的椅子上,方桌上方是常勝的遺像。家藝面對她們,坐矮凳子。

  「說吧。」美心嚴肅。

  「我是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是爸媽的女兒,奶奶的孫女。」家藝一口氣說。

  美心道:「說這些廢話幹嗎?」

  「是不是?」家藝硬著脖子問。

  老太太答:「這個你放心,變不了,到什麼時候都是,想不是也不行。」

  家藝道:「我要我的嫁妝。」

  「什麼?」家麗進門,剛好聽到這句。她放下布挎包。「老三,說什麼呢?」

  家藝站起來,「二姐出嫁要什麼,也得給我什麼,都是女兒,一碗水得端平。」

  美心氣得大喘氣。老太太反倒安慰她。家麗道:「老二有嫁妝,那是她結了婚才有嫁妝,你沒結婚,要什麼嫁妝。」

  「我明天就結婚。」家藝肯定地。

  家麗上前,拿手背試試老三額頭,「你發燒了?燒糊塗了?結婚是過家家?明天就結婚。」

  家藝鄭重地,「大姐,我沒開玩笑,我明天就結婚,單位介紹信已經打好了,我來一是要戶口本,第二,我覺得我應該有一份嫁妝。」老太太也急得站了起來,「老三,我們不是不讓你結婚,也不是不讓你跟那個歐陽,這不怕你受騙上當麼,或者就算不受騙上當,吃了虧,那也是了不得,畢竟你是女孩子,還是要小心一點,而且你現在年紀也不算大,你二姐才剛剛結婚沒多久,你再緩二年,願意處就處處,看看情況再說。」

  美心攔話,「媽,就你縱容,處什麼處,不許處!」

  家麗對家藝,「媽的話聽到了吧,這事就這樣,不多囉嗦。」

  家藝忽然大聲,「憑什麼不給我嫁妝!那是爸留給我們的!一人一份,我就要我那份!」

  家麗頓了一下,說:「你沒出嫁,家裡不承認你出嫁。聽明白了嗎?」老太太勸:「老三,別鬧了,跟你媽你大姐道個歉。這事以後再說,沒那麼複雜,也不是急的事,你說一個一個在這急赤白臉的幹嗎,個個都過勁(土語:厲害),都出去到外頭過勁去,別在家鬧。」

  家藝聲音忽然低沉,對老太太,「阿奶,我必須結婚。」

  家麗不容置疑地,「說了,家委會決定,不同意不答應。」

  家藝眼眶含淚。半晌才說:「行,嫁妝我不要了,戶口本給我。」

  美心快步上前捧住三女兒的臉,像揉麵團一樣揉了揉,「死丫頭,你到底是招了什麼瘋中了什麼魔了?跟你說了是個坑你就非要跳?」

  眼淚決堤,何家藝無聲地哭著,但她告訴自己,今天必須拿到戶口本。這是最低任務。

  何家麗直面妹妹,苦口婆心地,「老三,如果你是為了跟我們對著幹,大可不必,這是你一輩子的幸福明白嗎?我就搞不懂了,你怎麼就痰迷(土語:執迷不悟),非要這麼急匆匆結婚跟歐陽寶結婚。」

  家藝面無懼色,快速地,「我懷孕了。」

  美心嚇得兩手顫抖,她回頭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沒反應過來。

  「我懷孕了。」家藝又重複一遍。這消息衝擊得家麗一時也沒了主意。在那個年代,在這樣一個地方,未婚先孕確是有辱門楣的大醜聞。不行,這樣不行。

  「這孩子我肯定得生下來。」家藝更進一步。

  老太太雖然見得多,可這事真輪到自己家頭上,她還是接受不了,常勝剛走沒多久,一切似乎就都變了,倫常大失。她慢悠悠地背過身,朝裡屋去。美心氣得又要上前打家藝。卻被家麗攔住。目前這個狀況,誰都可以失去理智,她何家麗不可以,她必須對得起父親何常勝的囑託,讓這個家有秩序,遵從倫理。「你想清楚了?」家麗問。

  「清楚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還能去醫院,找你秋芳姐沒人知道我們都會幫你保密……」家麗在說別的可能性。

  「不用了,」家藝攔話,「都想清楚了。」

  「好。」家麗忽然感覺有些悲壯,轉身回屋,把家藝的被子褥子收拾了一番,用建國拿來的軍用捆繩捆好,出來遞給老三。

  家麗用審判的口氣,「你做的這些事情,家裡容不下,你要結婚,可以,這就是全部嫁妝,帶著走吧。爸的孝期沒滿,酒席就不辦了。戶口本回頭讓小年給你送過去。」

  家藝含淚接過被子,一個巨大的豆腐塊,轉身出了門。美心忍不住也哭了。

  外頭有點小雨,霧濛濛的,雨線極細極密,籠罩天地,無處可逃。院子裡站著個人,他見家藝出來,連忙伸手接了被子,又安慰她。家麗隔著窗戶見了,三兩步跑出去,喊:「歐陽寶!」

  歐陽回頭,見是大姐,站著不動,訕訕地。

  「老三你先出去。」家麗說,「我跟歐陽說幾句話。」

  家藝倒也平靜,慢慢走出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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