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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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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情不自禁 湯家很快便去張家提親。街坊四鄰皆驚,連劉媽自己都感到意外。湯婆子的意思是,秋芳他爸剛死,不適合大辦,但兩個孩子那麼合適,就先把婚給定下來,等出了孝期再辦。如果老張還在,劉媽鐵定不同意這門婚事。可現在,老張犯了錯誤,搞了女人,死了之後名聲還臭成那樣。張家算衰落了。這個時候湯家還願意結親,無疑是對劉媽的巨大支持。更何況,當湯婆子小聲跟她說了說為民和秋芳在麥秸垛發生的那件事之後,劉媽更是覺得,秋芳不嫁這個湯為民是不行了。「這算不算犯罪?」劉媽忍不住問湯婆子。 湯婆子笑道:「親家,這怎麼能叫犯罪呢,咱們都年輕過,都懂,這頂多叫那什麼,情不自禁。」 劉媽問:「將來他們住哪?」她不希望秋芳跟大老湯他們一起住。湯婆子立刻說:「為民他們單位馬上也分房子,就在湖濱村附近,正在蓋呢,等過幾年鐵定有,小兩口單過去,放心吧,我這人,開明,秋芳一進門就自己當家。」話都說到明面上。劉媽很感動。秋芳還沒到家。兩個人大人就算把這事定下了。 待秋芳到家,吃過晚飯。照例,秋芳幫劉媽按摩。她神經衰弱,一夜一夜睡不好。老張死就死了。死之後還擺她那麼一道。從前,劉媽對自己的魅力充滿自信。但老張去世後,這種自信人間蒸發了。她已經成為街坊四鄰的笑柄。也是,還有什麼比一個女人守不住自己老公更可笑。不,也許可以怪到兩地分居頭上。或者老張根本就是這樣的人。只是隱藏得比較深罷了。 按了一會。劉媽安頓秋林先睡,才問秋芳,「真有那事?」 秋芳愣了一下,問什麼事。 「別裝傻了,跟你親媽也瞞著,」劉媽甩開秋芳的手,「就是湯家老大對你的……情不自禁……」劉媽這麼老于世故的。說這話也有點不好意思。 「媽——」秋芳嬌嗔。 「是你去跟湯婆子說的。」 秋芳點頭,「不敢跟媽說,只能去找他媽……要個說法……」 「行了,說法來了。」劉媽道,「他媽今個來提親了。」 「真的?!」秋芳眼睛發亮。 劉媽嘖嘖兩聲,「瞧瞧你,矜持點,湯老大就那麼香?非他不嫁了?我算看明白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媽——」秋芳拉長聲調。 「不過現在你還要替那死人戴孝,訂可以訂,但結婚還要等等,老規矩還有守。」劉媽說,又歎氣,「以後到人家家了,還能不能記得我這個媽就難說了。」 「不會,媽,不會的。」秋芳保證。 大老湯和湯婆子向為民傳達這個訂婚消息的時候遭到兒子強烈反對。大老湯還是一貫憤怒,「你想怎麼樣?還想何家老大?趁早斷了這念頭!你老子差點死在他們父女手裡!」 「爸,你總不能不講道理!」隔著門板,為民和父母談判。他不肯開門。 湯婆子道:「為民,男人要學會負起責任,你對秋芳,那是要負責的。」 「媽!你不懂!你不明白!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誰告訴你們的?秋芳?還是家麗?」 湯婆子不滿,「怎麼哪都有何家那位,為民,做了事就得兜著,秋芳多麼好的姑娘,你這麼對人家,讓人怎麼見人。」 為民道:「秋芳是好姑娘,我會負責,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婚姻自主,誰也不能包辦!」 大老湯砸了一下門,「老子今天就包辦了,怎麼地?!」突然拿來一把鎖,鎖在門上。「想不明白就別出來!」 「爸!我得上班!」為民著急。 可門鎖卻嚴格執行大老湯的命令。 日夜輪轉。一天,兩天,三天。湯為民在屋裡餓了三天。大老湯替他去廠裡請假。不鬆口絕對不許兒子出屋。湯婆子心疼兒子,試探性地對丈夫,「要不,先把門打開了?總得吃東西。」大老湯道:「還沒上燈泡呢,我就不信,胳膊能擰過大腿,婚訂了就是訂了,不要改了。」為民躺在床上,餓了三天,頭有些暈,眼前有小星星。他告訴自己,不能妥協,要堅持,堅持,再堅持。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堅持到底。這是革命。他是革命者。他相信在不遠處,家麗也在承受這種煉獄。他有同伴。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為民還在砸門。可一切堅若磐石。 秋芳來了。她替為民擔心。湯婆子為難,對秋芳抱怨,「這小子就是痰迷。」秋芳假裝退縮,「阿姨,謝謝你的好意,要不算了。」 「不行!」這話反倒激起了湯婆子的好勝心,「我跟你叔叔還有我們全家都認你這個兒媳婦,上哪找,這品這貌站整個區打著燈籠也不找到。你們做人口普查也查了,咱們田家庵,攏共就那麼多年輕人。跟你們這個年紀匹配的就更少,然後在這些人裡頭挑,你說,能有幾個合適的可心的?為民也是豬油蒙心不知抱著的真金。他會明白的,也必須明白。」 「阿姨……」秋芳為難。 湯婆子握住秋芳的手,「好孩子,放心,何家那位我來做工作。」 秋芳連忙,「還是我來說吧,家麗跟我是好朋友。」 湯婆子有些意外。她料不到,秋芳這孩子能有這氣度。大老湯包括她在內,包括常勝,都喜歡背後用一些招數伎倆。可秋芳不。張秋芳是攤開了談。奔著解決問題去。家麗打小跟她好,但她也敢去直接面對。是個能擔事兒的人。自己選的兒媳婦,選對了。張秋芳走到為民房間前,敲敲門。為民以為是爸媽,又是嗷的一聲。 秋芳卻說:「為民,我秋芳,那天的事,我不怪你。你肯定有你的原因。如果你覺得我們不合適,或者,你覺得那件事對你產生了困擾,我覺得可以再冷靜一段時間,我已經把那事忘了,希望你也能忘掉,我們還是好朋友。」 為民啞口無言。他做錯了。雖然是無心。秋芳卻那麼大度。顯得自己的絕食、逃避、鬧騰是那麼幼稚。湯婆子也忍不住給秋芳豎大拇指。秋芳太成熟了。她早就知道成人的世界,胡鬧並不能得償所願,她更相信鐵杵成針滴水穿石。 蔬菜公司門口,秋芳在等家麗。待家麗一出門,她便捉住家麗的胳膊,手挽手去供銷社,說去看看枕頭皮子(土語:枕巾)。 家麗拿著一塊繡著翠竹的,問:「你們淮河商店沒有這種?幹嗎特地來這?」 秋芳笑道:「這兒花色多,繡工也好一點,你看這個牡丹花。」秋芳擎起一堆雙頭牡丹花的枕巾,「還有這個。」是鴛鴦繡工。家麗不解,說晚上一關燈,誰還管枕頭皮子上面繡的是什麼,反正也別人也看不見。秋芳教育家麗,「這不是要給別人看見,是要給自己看見,自己看著舒服就行,人總不能活在別人的眼光下。」家麗沒再多言。選好了。秋芳非要給家麗也選一套。 這是個貴重禮物。家麗怎麼也不收。但秋芳執意要送。家麗拗不過,收了。繡的是梅花。晚上不回去吃,去國營回民飯店吃牛肉湯配油鏇子。面對面坐著,兩個人不知怎麼聊起小時候的事。 秋芳忽然說:「為民媽前幾天到我家去了一趟。」 「她去幹嗎?」家麗不走心。她對那個女人不感興趣。 「提親。」 連連咳嗽。家麗被牛肉湯嗆得不能呼吸。「什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字眼。 「提親,是去提親。」秋芳反復說兩遍。字字如刀,刻在桌面上。 「提什麼親?娃娃親?」家麗往這方面想。 秋芳並不羞怯,「是找我媽幫湯為民向我提親,我媽同意了。」 家麗被這個消息震得差點沒昏過去。 「你……那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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