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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六姊妹 | 上頁 下頁
三三


  天一原本是上海企業,六十年代轉移到內地,生產的襪子一直是搶手貨。

  彈力錦綸絲襪給老太太一雙,美心一雙。

  老太太笑道:「剛拜了老灶奶奶,就有好事了,真靈。給美心穿吧,我這老皮老腳,穿絲襪也不好看。」說著,遞給美心。

  美心沒客氣,接了。心裡暖暖的。常勝不是不想著她。她知道這襪子,是出口柬埔寨的高檔貨。

  剩下兩雙尼龍襪,一雙給家麗,一雙給家文。家文道:「謝謝爸。」懂事的好女兒。家麗不在家,她那雙由老太太收著。

  家藝不願意了。「爸,我也要。」家藝一要,家歡也跟著要。老太太解釋,說你們長大以後才有,現在腳小,穿不了。

  家藝撅著嘴,「姐姐有,我業得有。」

  美心不耐煩,「你孩子怎麼這麼倔呢,奶奶跟你說了,長大了才能有,年紀不大倒比上了。」

  口氣不好。

  家藝哇的哭了。家歡也跟著哭。

  沒辦法,常勝又從包裡摸出幾顆小糖,給家藝家歡分了,才終於消停。常勝問:「家麗到底去哪了?屁股上長草天天。」

  老太太道:「說什麼炮轟派、支持派,她是支持派。」

  「她就是皮癢。」常勝不耐煩。

  老太太忙說:「呦,你可別管著她,她現在是革命的小將,無法無天,著起急來把你的命都能革了,噯,反正那丫頭在外頭吃不了虧,由她去吧。」

  為民從北京回來就成了紅衛兵裡的頭號紅人。因為只有他和少數幾個人見過。淮濱路郵電局門口,一大群學生圍著湯為民。他是中心,是發射塔,眉飛色舞地講述著去北京串聯,在廣場見到的情景和心情。人群時不時發出笑聲。滿是羡慕眼神。家麗和秋芳打包圍圈外經過。

  「那位同學!」為民高喊。

  家麗和秋芳停住腳步。很明顯是叫家麗的。男孩們閃出一條道。家麗不動彈。為民又喊:「我在向大家彙報去北京見的情況並傳達對我們的教導,歡迎你來聽。」

  家麗有些動心。她渴望知道北京的消息,那天在煤校廣場聽廣播,聽到一半美心出事,再加上又下雨。她聽得不全面不真切。

  秋芳問她:「聽聽?」家麗點點頭。

  只見為民在人群當中唾沫橫飛,說到興起處,他恨不得跳起來。「這位何家麗同學,就是有造反精神的代表,她的父親,為了阻止她去北京串聯,把她關在了自家煤屋,堪稱「小渣滓洞」,」為民忽然開始說家麗的事,「但是,何家麗同學拼命反抗,絕食,要出來,充滿鬥爭精神,她就是我們七中的江姐。」

  有女同學已經激動得哭了。家麗聽著心驚,「湯為民!別說了!」

  為民住口,不知自己哪裡說得不對。

  「我們走。」家麗對秋芳說。

  秋芳卻說:「我還想聽聽,的事……」家麗說那你先聽吧,說罷,她一個人走了。站在淮河邊,家麗手裡掐著幾根野草。說真的,她對為民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複雜,尤其是他深夜翻牆頭救她,並且去了北京之後,他在她心中,至少已經是個勇敢的青年,是聽話的好孩子。但是,奶奶的教導,她記憶猶新,的確,兩家關係複雜,他們不可能做朋友。她見到大老湯和他老婆就討厭。大老湯老婆去了味精廠,家麗媽媽卻沒去成。也奇怪,何家夢寐以求的東西,湯家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得到!可惡!

  轉了一圈,回家。院子裡,家藝和家歡正追逐打鬧。

  家歡手裡拎著只鞋子,正是為民的那只勞保鞋。「放下!」家麗命令妹妹。家歡連忙撒手。是她不小心從水缸後頭摸出來的。她和家藝當船玩。鞋坷垃裡全濕了,都是水。

  別等他自己來拿了,家麗想。晚上她給「送」過去。

  晚上快十點,家麗拎著勞保鞋出去,到為民家院門口。朝裡頭看看,還有燈火。家麗奮力朝上一甩,鞋子在半空劃了個弧線,越過牆頭,正砸在為民媽——大老湯老婆的頭上。她正蹲在院子水槽邊刷牙。

  「誰?什麼東西?!」湯婆子發怒。家麗一聽不妙,撒腿就跑。湯婆子撿起來看看,方知是鞋,大覺奇異。再看看,方才扯著嗓子喊:「為民,這不是你上次丟的那只鞋麼,哎呦,怎麼都是水,該不會是水鬼送來的吧……」

  湯為民從小屋裡出來,拿到鞋,又跑到院子外東瞅瞅,西看看,沒人。

  惟有一輪月亮高懸,靜默無言。

  次日,學校操場,學生們剛組織學習完畢。為民跟在家麗後頭喊她。家麗轉身看他。

  為民伸出右腳,是那雙勞保鞋,還沒幹透就穿出來了。「是不是你送來的?昨天晚上。」

  家麗覺得他好笑,一雙幹,一雙濕,就那他也穿。

  「不是。」她否定。

  「那天翻牆頭落在你家院子裡的。」為民說。

  「我不知道。」

  「謝謝你。」

  「跟我沒關係。」家麗否認到底。

  「我們還是革命同志。」

  「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家麗快步走開。

  ▼第20章 正月十五

  一早起來發現自家小煤屋被搗得個稀巴爛。門破了半邊,煤炭渣子到處都是。氣得常勝在院子裡大喊:「誰幹的?!哪個王八蛋幹的!」

  除了驚動泡桐樹上幾隻飛鳥,無人應答。

  田家庵鐘錶眼鏡商店門口,為民走在前頭,後面跟著十來個男生。家麗迎面截住他。「是不是你叫人幹的?!」家麗問。

  為民一臉懵。

  「我們家的渣滓洞是不是你叫人破壞的?!」說完,家麗又覺不妥,「就是煤屋,我們家放煤的小屋子,昨天晚上被人偷襲了。」

  為民很嚴肅地,轉向身後十幾個同學,「誰幹的?!」

  沒人作聲。

  「誰幹的?!」聲音更大。幾乎是咆哮。不承認後果很嚴重。

  一個瘦弱的孩子舉手。

  一個高胖的孩子也舉了手。

  哦,山芋條和胖孩。「搞什麼東西?!」湯為民訓他們。山芋條低著頭,瞥瞥眼,「老大,是你說渣滓洞應該搗毀,要給阻擋紅衛兵的落後勢力一點顏色看看,支持江姐。」

  面對家麗。為民百口莫辯,「我說,怎麼是我說,我說的是重慶的渣滓洞,誰讓你們去搗毀淮南的渣滓洞,一點理解能力都沒有。」

  看著這幫人的窘相,何家麗的氣稍微消了點,「再次申明,那不是渣滓洞,那是我們家儲藏煤的小屋。」

  為民帶頭呼喊,說對,不是渣滓洞,是紅岩。家麗打斷,不屑道:「行了,口號就不用喊了。」為民忙道:「何同志,我們可以去幫忙恢復建設你們家的煤屋。」

  家麗道:「謝謝,用不著,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我們家裡人見不得你這號人。」利落轉身,家麗先行一步。為民讓弟兄們等著,獨自一人追上去。「何抗美,我們之間還是革命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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