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生死戀(62)_吳水娟

六二

　　「沒事嗎？我女兒沒事了嗎？」

　　「算是保住了性命，但因為受到很大的刺激，所以患者的身體非常虛弱。而且右手雖然不妨礙正常生活，但可能……」

　　若真是那樣的話……俊熙好像頭被重擊了一般。

　　「不行，不可以。我的幼美是畫畫的，不能失去右手。不行，醫生，不行呀！」

　　「現在可以見她嗎？可以看她嗎？」

　　俊熙對醫生高喊著。

　　「你敢去見她？你到底想見誰？」

　　「媽！」

　　「是誰的錯才會這樣？這都是誰造成的！」

　　幼美媽媽再次敲打著俊熙的胸膛哭叫著。

　　俊熙心如刀割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雖然俊熙跟幼美媽媽求了好幾次情，但她還是不讓他見幼美。他無奈地走出醫院門口時，才想起恩熙。他們確實是一同來的，但恩熙卻不見了，因為幼美的事情，頭腦變得一片空白，所以竟連恩熙也忘記了。恩熙一定都看在眼裡，俊熙一想起恩熙當時的感受，就覺得好像掉入了深淵。

　　那幾天，幼美媽媽總是不讓他見幼美，俊熙只得在走廊徘徊。一直到昨天，才趁著幼美媽媽不在的時候，偷進了病房。

　　穿著病人服的幼美，變得非常憔悴。俊熙看了之後，不禁感到心痛。

　　來咖啡館拿回東西的時候，幼美身上那種讓人覺得想通了的感覺原來是為自殺而準備的嗎？雖然幼美口頭說瞭解，但其實心裡並沒有接受？「俊熙的香氣原來是這樣的，我會記住。」幼美說的話，猶如在耳。

　　幼美的臉因沒有化妝而變得更憔悴，所以看起來像是別人的面孔。幼美看著俊熙微笑著。

　　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俊熙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幼美！」

　　「擔心了吧。」

　　俊熙只點著頭沒有說話。

　　「很擔心。」

　　幼美無力地笑著說。

　　幼美，為什麼？為什麼？如果你真的發生事情，那我怎麼辦。真的那麼想尋死嗎？

　　光想著這些，俊熙也感到快要窒息。若幼美真的死去，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是讓你擔心而這麼做的，我真的連一件事都辦不好。」

　　勉強笑出來的笑容，更使我傷心。俊熙好不容易說出話來：

　　「為什麼那樣做？」

　　「沒什麼。」

　　幼美的眼淚終於流出來了。俊熙的視線停在幼美的手腕上，包著白色繃帶的手腕。幼美也感覺到俊熙的視線，於是趕快用袖口蓋住了。

　　「對不起。」

　　「我才對不起你。」

　　兩個人同時說出來。

　　「很想去那裡，俊熙第一次畫我的華真蒲海邊。我只是想如果去那裡，也許當時的俊熙會站在那裡，所以很想去。」

　　幼美呀！乾脆把我忘掉。真希望你把我忘記，你到底想要什麼？

　　「對不起，你要我怎麼做，你希望我怎麼做？」

　　俊熙好不容易說出口。

　　「你能幫我做什麼呢？你要幫我做什麼呢？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過正常的生活，而且不能工作。你能替我做什麼呢？」

　　幼美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

　　俊熙掉進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有個人因為我而不能過正常的生活，要放棄自己的夢想。

　　那已經不是失不失去愛的問題。

　　掉過頭哭泣的幼美又說。

　　「不是，不是的，隨口說說而已。我為什麼要讓你難過？不是，去跟恩熙一起過幸福的日子吧。俊熙，我現在真的討厭這一切，厭煩了。」

　　幼美轉過身去躺下來。

　　「我再也不想看俊熙，所以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真的很難受。不要再來找我。」

　　俊熙聽了淚流滿面的幼美說的話後，覺得自己猶如活在氧氣不足的空間裡。

　　「明天我會再來。」

　　俊熙看著躺在床上的幼美說，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病房。俊熙在幼美住院的時候，一直睡不好

　　覺，不管想什麼事，都覺得好像走在沒有盡頭的路上。當他魂不守舍地走到咖啡館時，看見恩熙在門口打掃。恩熙發現俊熙之後，以笑顏迎接了俊熙。看著站在紅色夕陽中的恩熙，俊熙心裡感到一陣酸楚。

　　恩熙啊！唉，現在你在那裡對我笑，那我應該怎麼辦呢？只想看著你的笑容過生活，可是為什麼就是如此地辛苦，想愛你、想守護我們的愛，為什麼就是如此地艱難，我們的愛情道路為什麼那麼困難？

　　這是兩個人聽到幼美的消息之後，第一次見面。恩熙好擔心幼美。

　　「哥，本來說好明天要去牧場，可是我們可以不去，我怕哥擔心這邊，所以……」

　　俊熙面對著如此說話的恩熙，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口。雖然恩熙以明郎的聲音說話，但俊熙可以瞭解恩熙的心情，不過俊熙仍然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恩熙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說：

　　「已經幫你準備了晚餐，記得一定要吃。」之後便去了庭園。

　　俊熙看著恩熙的背影，突然叫住她，說著：

　　「明天照樣去吧！我不想再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們已經跟很多人說對不起了，因此只有對你，我不想說對不起。」

　　真希望可以真的做到這樣。每次一看到恩熙的背影，就想到跟恩熙分手的畫面，同時又感到不能接受這件事。

　　於是現在為了遵守約定，還是動身去了約會的地方。

　　恩熙呀！

　　雖然想起幼美心裡會感到很痛苦，但不能再拋棄恩熙了。對於幼美的自殺，俊熙心中雖然也感到一股責任感，但絕不能跟恩熙分手。

　　快要到約會的地方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俊熙一聽到這聲音，就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沒錯，預感很準確，幼美失蹤了。還沒康復的幼美，穿著病服就失蹤了。俊熙不得不轉個方向開住醫院。他跟恩熙約會的地方，正好和醫院反方向。

　　哎！不能不去嗎？

　　到底她去了哪裡？幼美媽媽好像快要昏過去似地哭天喊地，而俊熙也急得快要瘋掉。不久俊熙想起昨天幼美說過的話，就是她想去海邊。

　　幼美真的在海邊，幼美遠遠地獨自坐在白色沙灘上。俊熙想著幸虧她在這裡，慢慢地走到她身邊。

　　現在恩熙應該還在那裡等著我去吧！感到辛苦的時候，或想見面的時候，我們會見面的那個地方，看見有恩熙打電話的公共電話亭的湖畔，也有粉紅色的路燈一直照亮的地方，對面的夜景輕聲細語，那是個幸福的地方。

　　我就算晚一點，也要去。恩熙，再等一等我！

　　俊熙一邊想著這些，一邊來到幼美坐的地方。可是幼美又不見了蹤影，只有她的毛衣留在那裡，原來幼美正往海裡走進去。

　　「幼美！」

　　俊熙喊著她的名字，像發瘋似地跑過去。

　　不要！幼美！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