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生死戀(33)_吳水娟

三三

　　就像杯子裡裝滿的水，岌岌可危即將溢出的樣子，俊熙心中的水也淌了出來。

　　「搞美術的男人們，不就都是那樣，不就是有了愛人就一定要將那個人畫下來。聽說泰錫到現在還不曾畫過女人，他好像是真的愛恩熙吧！」

　　一邊那麼說著，幼美一邊看著俊熙的臉。俊熙連自己是什麼表情都無法知道，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吞口水，以微笑掩飾。

　　「不過，俊熙你知道你一次都沒替我畫過畫嗎？」

　　幼美接下來的話拉得特別長。

　　「那個……」俊熙覺得很棘手，然後瞬間想起了放在房裡的素描簿，畫上了恩熙的那本素描簿。

　　「沒關係，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樣，俊熙你本來就是那種不太會表達感情的人，我知道，我知道。」

　　感覺到幼美那努力想表現出的開朗聲已漸漸地變得哽咽，俊熙也挺起了腰幹，他已經鐵了心了。

　　「突然說有話要說，所以把你叫來，讓你吃驚了嗎？」

　　幼美用力地搖頭。

　　「幼美，我……有話想對你說。」

　　這比想像中更難。第一次來這裡之後的那天，也就是俊熙因為恩熙而留下來的那天，因為連仔細說明都沒有就說不去找幼美，結果幼美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最後還進了醫院。不過……

　　俊熙再度地深呼吸。

　　「我也有話要說。」

　　俊熙正要開口說的瞬間，幼美先開了口。

　　「俊熙，我們結婚吧！」

　　幼美正視著俊熙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瞬間，俊熙懂了，幼美早就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而一直在憂心那件事。

　　「我們結婚吧！我現在已經不想在漢城跟陽洋之間跑來跑去，我們結婚吧！」

　　「幼美啊！」

　　幼美，不要這樣子！你不是也知道嗎？你應該知道我在看誰，再堅持下去對我們而言只是痛苦而已。對不起，雖然真的對不起，但別再這樣下去了！

　　「老實說，我也生氣了，你來這裡是你一個人決定的，你在這裡跟恩熙一起住也是你一個人決定的……而且，你還撒謊說恩熙是你親戚的妹妹。」

　　恩熙……俊熙在內心裡輕輕呼喊著恩熙的名字。

　　「因為這是我們已經決定要做的，我們決定了要結婚，因為我們連婚都訂了。」

　　幼美一面努力開朗地說，一面用堅定固執的眼神看著俊熙。俊熙不忍面對那雙眼睛，也沒辦法按照他的心意去說明，像是很痛苦地低下了頭。

　　「俊熙，看著我，看著我……」

　　緩緩地抬起頭後，俊熙看到幼美正在用像是哀求似的懇切眼神望著自己。

　　「你不愛我嗎？你……不愛我嗎？」

　　「我以為只要努力就辦得到了。」

　　俊熙就像是呻吟般地說了這句話。一時之間，幼美什麼聲音都沒有，甚至好像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我覺得我應該要說出來，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將事實老實地告訴你。」

　　一瞬間，幼美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叫說：

　　「我不要……我要走了，我不想聽那種話，不想聽，我不會聽的。」

　　然後幼美快速地往裡面跑，俊熙跟進去的時候，看到幼美正急急忙忙地抽不出被壓在椅子下的背包。俊熙走向前替她拉出來，從接過包的幼美手上，感覺到正傳來輕輕的顫抖。

　　原本想走出房間的幼美轉過身說：

　　「我絕對不會放棄俊熙的，我再打電話給你。」

　　俊熙終於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被包圍在山中的飯店，不管從哪裡看來都是風景美麗的地方，周圍現在像是開始正式穿秋裝似的，每個人的色彩都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空氣也更加涼爽了。

　　天空萬里無雲地藍，坐在飯店庭園一旁的長椅上，幼美也是一度說不出話。

　　在推車裡載滿了毛巾和其他許多的用品後，開始移動的恩熙在大廳裡停住，在另一邊幼美正站著凝望著自己。一眼就看得出來，幼美變得十分憔悴，格子色的襯衫和圍著灰色圍巾的衣裳，讓幼美看來更加陰暗，恩熙實在是不忍心凝視著那張臉。

　　但是幼美為什麼來呢？因為胸口顫抖著，所以恩熙終究張不開嘴。

　　「我媽媽到過你家了吧？」

　　好一會兒後，恩熙聽到幼美低沉的聲音。

　　「……是」

　　是那樣的，兩天前的晚上，幼美的媽媽找到了咖啡館。

　　那時俊熙在畫畫，而恩熙正在替俊熙削素描用的鉛筆。恩熙一邊看著俊熙，一邊懷疑這樣真的可以嗎？恩熙明明很害怕，卻也感到很幸福。幼美媽媽是在俊熙去買吃的東西後來的。那時連蠟燭都點了，把錄音帶設置到一半的恩熙開了門，看到進來的是一名中年婦女而感到不安。

　　「您是哪一位？」

　　「我是幼美的媽媽。」

　　當她說得清清楚楚的時候，恩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安，恩熙努力以沉著的態度盛了一杯茶給她。

　　「這位小姐，你就是那位尹少爺親戚的妹妹嗎？」

　　「是的。」

　　「我從幼美那聽了很多關於你的事。不過，你住在這裡嗎？」

　　「是的。」

　　就只能夠這樣地說著「是」，然而幼美的媽媽突然緊緊地抓住了恩熙的手，說著：「到底尹少爺跟我們家孩子分手的理由是什麼？你知不知道？」突然被這麼一問，恩熙吃驚得沒辦法回答。那時，俊熙走了進來，恩熙則逃到了外面。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我們幼美現在怎麼樣了？」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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