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生死戀(20)_吳水娟

二〇

　　「哥哥……我……」

　　「沒關係……你想說什麼就說，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係。」

　　「其實，我是從家裡出來的。我和哥哥吵架了。」

　　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俊熙的心裡，就像聽到「我被哥哥打了」一樣地刺痛，就算是看著恩熙的臉，他仍然有這種感覺。

　　「對不起，我向你說謊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突然想起了你，所以才……」

　　「沒關係，別這麼說，就住在一起吧，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恩熙現在才露出笑容。

　　「那請多多指教。」

　　因為想讓恩熙能夠安心，俊熙很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就幾天而已，讓我借住幾天。」

　　恩熙一邊說一邊點著頭。

　　恩熙啊！你為什麼要這樣？我是你的哥哥，不是嗎？是那個你睡覺時如果害怕，就會來找的那個哥哥不是嗎？為什麼你要這樣……為什麼要對哥哥感到抱歉，又不給哥哥負擔呢？不要這樣，好嗎？不要和我保持距離好嗎？雖然時間過去了，可是我的心從來沒離開過你啊！

　　「你用這間房間。進去休息一下吧！哥哥幫你準備早餐。」

　　恩熙一麵點著頭，一面提著包進到房裡去。看起來不太大的包，不知道是不是很重，俊熙看著恩熙提得肩膀低垂的樣子，心裡覺得好心疼。

　　恩熙的肩膀究竟扛下了什麼事情呢？獨自一人承受那樣的重擔，會是多麼辛苦呢……

　　想做些美味的料理，打開冰箱卻找不到適當的食物。以前她很喜歡吃泡菜炒飯的，俊熙把泡菜從冰箱拿出來，將它們切得整整齊齊。不是辛辣的洋蔥，但眼睛卻覺得辣辣痛痛的。

　　在小的時候，要忍受突然轉變的環境，是一件不簡單的事。聽到恩熙連大學也無法念，

　　心裡真的好痛。俊熙對待恩熙，就像父母關心恩熙一樣。

　　俊熙一邊炒著泡菜，一邊想著從明天開始要給恩熙做豐富的料理。

　　下午帶恩熙到市場，應該買燴年糕給恩熙吃。以前恩熙很愛吃燴年糕的，現在……

　　還喜歡嗎……

　　看來要重新認識恩熙的事太多了，八年畢竟是太長的一段時間。俊熙雖然感到心

　　疼，但是卻覺得好幸福。必須要分開的那段時間令他難過，但是現在又能再見到恩熙卻是無比幸福。

　　泡菜炒飯已經做好了，但是恩熙卻沒有動靜。俊熙看著恩熙不在客廳，又走向對面恩熙的房裡。凝視的房間裡，還留住著小時候的回憶，現在竟然是跟恩熙在同一棟屋子……俊熙暫時忘記現在所處的狀況，充分地體會著幸福。

　　恩熙睡得很熟，仿佛不知會睡到哪一年。俊熙坐在恩熙的旁邊，恩熙仍是睡得很沉。看得出來她昨夜根本連一刻也不曾合上眼，她的身體、她的心會有多麼疲倦呢？想到這裡，俊熙又是一陣心痛。俊熙輕輕地摸著恩熙的頭髮，多久沒有撫摸過恩熙的頭髮呢？

　　「好好睡吧……恩熙……」

　　喉頭像是被鎖住一般，俊熙仍然說不出話來。

　　「要你好好地睡，問你睡得好嗎，是我在這段日子裡，最想跟你說的話。」

　　恩熙的臉上有著過去的回憶，在回憶的棧房裡呼吸著回憶，就像是浪潮向自己席捲而來。

　　「到底你這段時間過得怎樣呢？恩熙……你怎麼過日子呢？恩熙啊！我對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恩熙……對不起……」

　　俊熙的眼淚掉到了恩熙的手背上。

　　哥哥從今天起要在你的身邊。

　　想到恩熙說下午要先回家一趟再來，俊熙緩緩地握住拳頭。怎麼可以打自己的妹妹呢？

　　想記起恩熙那個常常惹是生非、和人打架的哥哥鐘哲的臉，但是卻想不起來。要離開這裡之前，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畢竟八年的歲月，他已經差不多忘了鐘哲的長相。

　　等我們見了面我會跟他說……叫他不要再讓你難受了，我不會坐視不管的……現在我不會再放下恩熙不管了，如果再有讓恩熙難過的人。恩熙，待在這兒……你什麼都別想，

　　就待在這兒吧。知道嗎？我想慢慢地，慢慢地把你從過去八年的歲月裡救出來……

　　一如往常喧鬧不已的市場，雖不嘈雜卻反而有股生氣。恩熙和俊熙手裡提著裝滿各式各樣青菜水果的籃子。今天是俊熙第一天講課的日子，所以恩熙決定要做一頓很棒的晚餐，剛好今天俊熙的課程比較早結束，於是就和他約在旅館前面一起來市場。恩熙走一走就抬頭看看俊熙。每一次恩熙抬頭看他時，俊熙就會作出「嗯？」的表情，然後又好像知道原因似地微微笑。沒錯，就是那樣！恩熙覺得好神奇，聽哥哥的聲音，和哥哥走在一起，和哥哥一起逛市場，太過神奇而無法置信，正是因為覺得太棒了才會一次又一次地看俊熙。

　　哥哥還是跟以前一樣瘦，和在國中時比起來，和恩熙的身高差距好像又變大了。濃濃的眉毛，高挺的鼻子，明顯的唇型，還有男孩子略白的皮膚。托哥哥長得帥的福氣，恩熙總是受到很多學姐的特別優待。除了學業之外，哥哥在美術方面更是擁有別人望塵莫及的實力。哥哥也不像其他的男學生那樣頑皮地捉弄別人，也不會嘰哩呱啦地多說話。現在回想起來，不就是因為哥哥很定性地與女學生保持距離，才會讓那些女學生對哥哥更加心急？

　　「你想到什麼？自己一個人笑得那麼開心……」

　　俊熙看著恩熙，自己也跟著笑了。對恩熙是再有感情也不過了，但是對朋友，尤其是對女的朋友卻不會這樣。所以有時朋友會問說：「你哥哥很無情吧？你不怕他嗎？」恩熙會用力地搖搖頭。哥哥是多麼有感情又溫暖的人，他的朋友們卻不知道，雖然是沉著又文靜的個性，但是離無情的個性還很遠。那是會為在晚上準備明天該用的東西但又老是遺失東西的恩熙而準備所有一切的哥哥。有一次恩熙忘記帶該交的作業，哥哥就先帶恩熙到學校以後，再回家幫恩熙把作業拿來。多虧了俊熙，雖然俊熙遲到了，但是他一邊開心地笑，一邊將作業本交給恩熙，恩熙非常感謝他，將手環抱在俊熙的脖子上，緊緊地抱住他。

　　她並不羡慕有好多哥哥姐姐的朋友，但是她只要一想起鐘哲的臉，他就覺得害怕。從親哥哥鐘哲的身上，她不曾感受過一絲溫情。他總是惹是生非搶媽媽的錢，對恩熙總是暴力相向。被鐘哲毒打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因為和泰錫的事而被旅館辭退的那段時間，鐘哲也曾把廚房的東西扔得亂七八糟，一直到她答應要和金老闆約會，他才稍微收手，但是這次她逃跑，以鐘哲的個性，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已經不能指望和泰錫一起去找領班求情，她放棄去上班的念頭回到家，鐘哲很晚回來，像是要把恩熙殺了一樣地沖向她。雖然在媽媽提著生火的棒子跑出來後，鐘哲就逃跑了，但是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還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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