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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俺男人是誰?」

  「是賈文錦。」

  「賈文錦是俺男人,你不是俺男人。俺男人不是你這樣的,他是英雄。他從來不吹燈。」

  「哪俺是誰?」

  「你是鬍子隊的俺知道,你受傷了在俺家養傷,俺好吃好喝待你,你卻想占俺的便宜。等賈文錦回來了打爛你的狗頭。」

  咱大爺哭笑不得,翻身起來將咱大娘壓在身下,說:「俺就是賈文錦。」

  咱大娘狠狠在咱大爺肩上咬了一口,說:「你要占俺便宜,沒門,俺死也不從。」咱大娘說著從床上掙脫了下來。咱大娘下了床便點著燈,咱大娘端著燈望望躺在床上的咱大爺說:「別以為留著大鬍子就是英雄,就是賈文錦。俺見過的大鬍子多了。」

  咱大娘說著端著燈走了。咱大爺望著咱大娘的背影完全是赤裸的,只有紅兜肚的一根紅繩系在腰上。咱大爺按耐不住自己,便起來下了床。咱大爺沒想到自己這麼順利就下床了,平常還要人扶呢。咱大爺一點都沒感覺到痛,他下了床也沒用拐棍,就光著腳隨著咱大娘的燈影跟蹤而去。

  咱大娘自言自語地光著腳穿過堂屋當門,步態輕盈,燈影漫舞,一路上流光溢彩的。咱大爺在燈光的暗影裡,身影飄忽,在咱大娘身後像掉了魂的人。咱大娘來到自己的西房,將燈放在床頭的箱蓋上,望望已經睡熟的兒子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俺沒有給你找到爹,那人不是你爹,你爹可比他男人。

  咱大爺突然來到咱大娘面前,咱大娘望望咱大爺好像忘了剛才的一切。說:「咦,你是誰?好像在哪見過。」

  咱大爺說:「你說俺是誰,俺是你男人?」

  咱大娘半信半疑地望著咱大爺,臉上漸漸有了驚喜之色。「你真是賈文錦,你啥時候回來的?」咱大娘說著突然跪下抱住了咱大爺的雙腿,拉著長調哭了。「哎喲娘呀——你可回來了呀!嗚——」

  咱大爺往窗外看看,連忙捂住咱大娘的嘴。壓低聲音說:「別哭,讓人聽到。」咱大娘連忙停住哭,抬頭望著咱大爺笑了。這時,一個孩子突兀地說:「你不是俺爹,你是那個在俺家養傷的叔叔。」咱大爺見天生光著身子坐在了床上。咱大爺厲聲道:「大人的事你懂啥?睡覺。」天生回嘴:「就不睡。」咱大娘過去把天生按在床上。咱大娘說:「可不敢和你爹頂嘴,你爹打你俺可管不了。」

  天生說:「俺爹從來不打俺。」

  咱大娘說:「你沒見過你爹,你咋知道你爹不打你!」

  「俺那皇軍的爹就從來不打俺。」

  咱大娘照頭就是一巴掌,用被子將天生蒙住了。天生在被子裡嗚嗚囔囔地哭了。咱大娘轉向咱大爺無比燦爛地笑了。說:「小孩不懂事,不理他。」咱大爺望著咱大娘的胸部,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被那紅兜肚緊緊裹著的豐滿的乳防。咱大娘的笑更燦爛了,不由望望箱蓋上的燈。油燈的火焰安靜悠然,在氣流中飄蕩如風中的柳枝。咱大爺此時一隻手已經伸進了咱大娘的紅肚兜,咱大娘在咱大爺的撫摸中躺在了床上,並神秘地閉上了眼睛。咱大爺毫不留情地一手就將燈打滅了。咱大娘輕輕地呻吟了一聲,念念有詞:「這才是俺男人,這才是俺男人。」

  咱大爺和咱大娘弄出來的聲音像是在打架。咱大娘哦哦的呻喚和咱大爺粗野的動作把睡在旁邊的天生驚動了。天生不得不幫娘了。天生用手去推咱大爺,一邊推一邊罵:「日你娘,你敢打俺娘;日你娘,你敢打俺娘。」

  咱大爺也不說話,一隻手撐著自己,另一隻手去捂天生的嘴。讓天生覺得奇怪的是,娘這時卻幫別人,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胳膊不放。天生的胳膊被娘抓疼了,天生一急便咬住了咱大爺的手。咱大爺被咬疼了,拔出手掐住了天生的脖子。咱大爺掐住了天生的脖子這很有效,天生的聲音立刻就小了。天生沒有了聲音,可還不老實,在被窩裡亂蹬。天生越掙扎咱大爺就越用力。

  在咱大爺和咱大娘走向高峰的狂癲過程中,兩個人是齊心協力的。兩個人的力量都往手上使,竭盡全力地抓住天生,一個抓住天生的胳膊,一個掐住了天生的脖子。兩個人正向一座高山攀登,在登頂的關鍵時刻,那生長在山上的像胳膊一樣粗的小樹正是攀登者的依靠。抓住了就不會前功盡棄,就不會滑落山下。

  天生已經停止了掙扎,而咱大爺卻在咱大娘的鼓勵下進行最後的垂死掙扎。隨著咱大娘的一聲暢叫和咱大爺的一聲慘叫,一瞬間屋裡一片寂靜。

  咱大娘身子漸漸鬆懈下來,也恢復了平靜。她推了推身上的咱大爺,咱大爺卻死沉死沉地壓在她身上。咱大娘覺得自己像沐浴在水中,源源不斷的水豐沛、充盈、溫暖地滋潤著咱大娘,這讓咱大娘感覺很好。咱大娘就讓咱大爺在自己身上壓著,體會那沉重而溫暖的幸福。

  後來,咱大娘就沉沉地睡著了,一直睡到天亮。

  第二天,咱大娘早早醒了。咱大娘見咱大爺和兒子天生都躺在身邊,靜靜的。咱大娘想起了昨夜的事,覺得很幸福。咱大娘獨語道:「咱仨還是頭一回睡一個床。」咱大娘摸摸身下全是濕的,自己的紅肚兜也是濕的。咱大娘借助晨曦看看自己的紅肚兜,紅得更是鮮豔。咱大娘脫下紅肚兜穿上衣服,又說:「咦,咋流恁多汗。」咱大娘走出房間時沒忘了將咱大爺和天生都往床裡推了推。咱大娘一邊推一邊說,「往裡、往裡,外邊濕。早點起,俺好曬被子。」咱大娘說著走出堂屋,打開院門,然後去灶屋做飯去了。

  早晨的炊煙不久就彌漫了整個小院,顯得安詳、平靜。這時的整個村子也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了。人們覺得這一天和以往沒有什麼兩樣。

  咱二大爺和咱三大爺來到咱大爺的小院,他們是來和咱大爺商量解散黑馬團白馬團的事的。既然八路和中央軍都不要黑馬團白馬團,鬼子又投降了,那還要黑馬團白馬團幹什麼?看家護院守寨子也要不了這麼多人。其實解散黑馬團白馬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鬼子投降前長槍隊本來就是分散在四鄉的,短槍隊也就是鬍子隊又基本都是賈寨人,所以黑馬團白馬團說散也就散了。只是咱大爺一直不同意,想帶領黑馬團白馬團出去撈個一官半職的。

  現在好了,八路和中央軍都不要黑馬團白馬團,咱大爺也該死心了。咱三大爺和咱二大爺私下商量好了,該是解散黑馬團白馬團的時候了。

  兄弟兩個一前一後來到咱大爺院裡時,咱大娘正在灶屋裡燒火做飯。咱大娘見了咱三大爺和咱二大爺笑著打招呼,聲音很清脆。

  「哎呀,他二叔、三叔來了。他爹還在睡呢!」咱大娘起身,「俺去叫醒他爺倆。」

  咱三大爺和咱二大爺互相望望,也不理會咱大娘,覺得咱大娘怎麼都不像一個瘋子。咱二大爺問咱三大爺:「你說天生娘到底瘋不瘋?」

  咱三大爺說:「她是一會兒清楚一會兒糊塗。」

  「唉——」咱二大爺歎了口氣,「你說她將來咋辦?還是請郎中給她治治吧!」

  咱三大爺說:「治啥,治也治不好。她還是瘋了好,不瘋就不能活了。瘋了啥也不知道了,還能活著。」

  兄弟倆說著話走進咱大爺住的東房,東房卻沒人。兩人互相望望覺得蹊蹺,卻見咱大娘一陣風似的去了西房。兩人出東房剛到堂屋當門,便聽到咱大娘一聲尖叫。

  「啊,血呀!」

  咱大娘滿手是血從西房裡奔了出來。咱大娘張開五指,一手的紅,表情恐怖,目光呆滯。她盯著手掌,發出淒厲的尖叫。

  咱大娘的尖叫聲穿過早晨的晴空,顯得格外銳利。叫聲刺破輕慢的炊煙,使炊煙在無風的清晨終於找到了飄蕩的方向。於是,正在做飯的女人便一身人間煙火地往叫聲發出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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