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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咱四大爺現在喚的花狗當然不是過去的花狗了。過去的花狗也就是現在的花狗娘因當了狗漢奸最終被打死吃肉了。現在的花狗不但不會當狗漢奸,而且被咱四大爺訓練得還能通風報信了。每次咱三大爺要和咱大爺聯繫了,必讓花狗送信。

  村裡人聽到咱四大爺喚狗心情就激動,知道鬼子又要倒楣了。已經上床的孩子問,鐵蛋喚狗幹啥?大人回答,那是喚黑馬團白馬團。孩子問,喚黑馬團白馬團幹啥?大人說,打鬼子端炮樓。孩子問,是黑馬團白馬團厲害還是八路厲害?大人說,當然是八路厲害,你沒聽咱二大爺回來說嘛,連黑馬團白馬團都聽八路的。孩子的問題太多,大人有些不耐煩,想哄孩子睡,就說你怕鬼子嗎?孩子說,俺怕。大人說八路比鬼子還厲害,你怕八路嗎?孩子回答,俺怕。大人說,那你快睡,八路來了。孩子便嚇得蒙著頭,不一會兒就睡了。

  孩子睡了,大人才能到咱四大爺家門口聽喚狗。村裡人覺得聽咱四大爺喚狗有意思,連咱四大爺自己也覺得現在喚狗比過去喚狗有意思多了。不但是為了讓花狗送信這層含義,更重要的是咱四大爺也想讓地下的牛娃娘聽到。如果牛娃娘九泉之下有知,她聽到咱四大爺的喚狗聲,她也會高興的。所以,咱四大爺現在喚狗沒有了過去的憂愁,多的是激情,是幸福。

  在屋裡的咱二大爺聽到咱四大爺在門口喚狗,不知道咋回事,定定地望著咱三大爺。咱三大爺笑笑不語。不一會兒,咱四大爺帶著花狗進了門。咱二大爺望望大家還是不懂。花狗進了門,咱三大娘便拿出針線包,從裡面拿出幾包顏色來,問咱三大爺用啥顏色?咱三大爺說當然用綠顏色了。老二要見老大。咱三大娘就把綠色的捏了一點用水溶化了,然後塗在花狗的尾巴尖上。咱二大爺見那花狗極為溫馴,一動不動地讓咱三大娘用顏色塗它的尾巴尖,本來是白色狗尾巴被咱三大娘塗成綠色的了。花狗塗完尾巴尖後便望著咱四大爺搖著尾巴撒歡。咱四大爺說:「就你饞。」咱二大爺說著狗,抬頭問咱三大娘:「嫂子,俺今天沒蒸饃,你蒸饃沒?」

  咱三大娘笑著說:「你今天沒蒸饃,你哪天蒸饃了。」咱三大娘說著去廚屋拿了一個白蒸饃來,咱三大娘把蒸饃遞給咱四大爺,咱四大爺接過蒸饃帶著花狗走了。

  咱二大爺看著這一切,雲裡霧裡的。咱三大爺說:「老四讓花狗送信去了,三天內老大准回。」

  咱二大爺說:「你們這也太奇怪了,那在狗尾巴上塗顏色是啥家什?」

  咱三大娘笑了,說:「這是鳳英爹和鳳英大爺搞的暗號,狗尾巴上塗綠意思讓鳳英大爺回來,塗紅意思讓鳳英大爺走遠點。鳳英大爺在外頭,只有這花狗能找到。」

  咱二大爺哈哈笑了,說:「你們這一套也太那個了,比八路的敵後武工隊還神奇。」

  咱三大爺說:「這都是讓鬼子逼的,不小心點行嘛,俺這是鬼子刺刀下活命。這全村幾百口子,要是讓鬼子知道了,你說是啥後果。上次鬼子炮樓被端,賈寨送死隊的人讓鬼子殺得就沒幾個了。」

  咱二大爺問:「什麼叫送死隊?」

  咱四大爺說:「龜田定有規矩,他炮樓的鬼子被打死一個,他就殺咱一個賈寨人抵命。所以咱賈寨專門成立了送死隊,排著隊和鬼子一命換命。」

  「天!還有這等事,」咱二大爺不由動容。咱二大爺說,「咱有這麼偉大優秀的鄉親們,鬼子遲早要被鬼子趕出中國。」

  咱四大爺賈文燦說:「咱賈寨人才沒有恁傻呢!參加送死隊的人都是咱賈寨的老弱病殘,咱用老弱病殘命去換日本鬼子身強力壯的命,偉大優秀的賈寨人專門去殺鬼子。」

  「唉,」咱二大爺歎了口氣說,「你們在家都辛苦了,可見沒有党的領導,抗戰要花多大的代價呀!」咱二大爺問咱三大爺,「聽說你還是維持會長?」

  咱三大爺說:「是呀,過去的村長大半都成了維持會長了。俺開始不幹,後來……」咱三大爺望望咱三大娘。咱三大娘笑,說鳳英爹怕打屁股。咱三大爺說,你懂個屁,我怕啥,還不是為你娘倆著想,為賈寨人著想。

  咱二大爺說:「這沒啥,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也當鬼子的官,要不鬼子咋信任你。」

  34.咱大爺之三

  第四天,咱大爺回來了。咱大爺回來的時候賈寨人正吃飯。咱三大爺殺了雞,把咱二大爺和楊翠花請到家中。剛開始吃,楊翠花放下碗就往院裡跑,然後蹲在院裡的豬食盆邊哇哇地吐。當時,咱三大爺的院門插著,堂屋門開著,燈點得很亮,燈光照在楊翠花的背影,一晃一晃的。咱三大爺連忙讓咱三大娘過去看看,咱三大娘來到楊翠花的背後,在楊翠花背上拍了兩下,說沒事。咱三大娘回到堂屋對咱二大爺說:「有啦!」

  咱二大爺問有啥了?咱三大娘說,有孩子了。

  「哦!」

  咱二大爺顯然吃了一驚。咱三大娘從鹹菜罎子裡抓出一塊酸蘿蔔,到院子裡遞給楊翠花。楊翠花抓著酸蘿蔔吃得極貪。楊翠花說,這東西真好吃,最近我聞到油腥味就想吐。咱三大娘說,這是正常現象。

  為什麼?楊翠花正要問,這時院裡一暗,一個黑影站在了堂屋門前,把堂屋的燈光擋得嚴嚴實實。

  「哦,鳳英大爺回來了!」咱三大娘道。

  「誰?」

  「賈文錦。」

  楊翠花一聽連忙把最後一點酸蘿蔔填進嘴裡,然後擦擦眼淚,整了整衣襟往堂屋裡走。楊翠花進了堂屋,咱大爺見是生人愣了一下。

  咱三大爺介紹說,這是書他二娘。

  咱二大爺說,我們一起回來的,我們一起回來的。

  堂屋裡的人打著招呼,院裡咱三大娘不知和誰在說話。楊翠花見院的黑影處立著兩個人。楊翠花有些緊張,問他們是什麼人?

  咱大爺也說,我們一起回來的,我們一起回來的。

  楊翠花不由笑了。咱大爺見楊翠花笑了,就拿起飯桌上的饃吃起來。這時,咱三大娘進來了,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有口福,俺剛端上來。咱三大娘說著拿了幾個饃又出去了。說是給他們的。

  咱大爺吃了一個饃,喘了口氣,才問咱三大爺:「這次讓俺回來幹啥?」

  咱三大爺望望咱二大爺,說:「老二回來了,他想見你。」

  咱大爺問:「老二找俺啥事,這幾年幹啥去了?」

  咱二大爺說:「這幾年俺和你一樣,也在打鬼子。」

  「喔,」咱大爺說,「你也在打鬼子,你也帶人回來了。」咱大爺看看院裡又看看楊翠花。楊翠花說:「我們這次回來是八路派回來專門和你聯絡的。」

  「八路,」咱大爺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八路也到咱這一片了,八路不是在北邊山西嗎?咱這豫南俺只聽說過新四軍。」

  楊翠花說:「果然是大名鼎鼎的黑馬團白馬團的司令,不但知道八路還知道我黨領導的新四軍。」

  咱大爺說:「那咋不知道,都是在道上和鬼子幹的。」咱大爺望望楊翠花,「那你就是女八路了?」

  楊翠花說:「你看我不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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