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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面對林處長畸形醜陋淌著口水的兒子,面對自己精心挑選的禮品被糟蹋得一片狼藉,面對林處長的不知所措尷尬不安,小理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她立刻掏出手絹把那男孩的臉擦了擦,又蹲下來和林處長一起把七零八碎的果肉收拾乾淨。臨走時,小理笑著對呆呆地站在一邊的五大黑粗的男孩說:「以後要聽媽媽的話,不許闖禍了。」

  革文注意到,有那麼一瞬,林處長看小理的眼神有了一絲暖意,但瞬間就恢復了原狀。

  林處長力求把敵意和輕視做得恰到好處,想讓革文和小理如不小心吃了蒼蠅,如啞巴吃黃連般有苦說不出;可是小理卻渾然不覺似的,沒有一點奴顏媚骨不說,還始終保持著親切自然的風度,這讓習慣於居高臨下的老女人林立深感英雄丟了用武之地。

  林立給小理添了堵,小理也沒讓她順暢舒服。

  從表面上看,兩個女人打了個平手。但小理剛剛出道就與江湖老將不分伯仲,前途將是不可限量。革文有些驚喜地發現了妻子的另一面。他的心裡有了底,對小理,對自己的未來,對他的家庭都有了底。

  剛柔相濟聰明能幹的女人不僅會贏得男人的愛慕,還會贏得男人的尊重。革文知道,自己收穫了一個好妻子,更收穫了一個讓他尊敬的好朋友。

  革文是成熟的,成熟的人能把握住命運的方向盤,能看到烏雲背後的陽光。他有信心,他一定會為妻子和女兒贏得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

  革文充滿了力量,向上的力量,心情忽然輕盈起來。

  但是,他是楊革文,而不是別的男人——楊革文有一肚子的感慨和信念,卻什麼也沒對妻子說。

  小理與鄭好有一個固定的休閒場所。那是一家韓國人開的西餐廳,名字叫「飄」,整體色調是褐色和白色。褐色是小理的最愛,白色是鄭好的最愛。兩種顏色屬於不同的色系,卻都能給人乾淨純粹的感覺。褐色與白色就像咖啡和牛奶一樣,融合在一起時味道最好。凝重,不沉重;稠,不膩口;有一點點苦,又苦得讓人舒服,讓人安寧,讓人想念和回味。

  老闆娘像臘像館裡的蠟人,沒有語言,沒有偏見,只有得體的服飾和一成不變的笑容,讓客人們既不受冷遇又不受打擾。音響裡傳出若有若無時斷時續的樂曲,樂曲也像「飄」的主人一樣彬彬有禮,輕言慢語。

  在「飄」裡,就像躺在時間的水面上,心事受到完全的保護,思緒可以盡情地漂流。不管窗外是暴雨傾盆還是大雪紛飛,小理和鄭好一坐進「飄」裡那兩個蒙著好看純棉格子布的軟椅上,心就立刻乾爽明亮了。

  和鄭好面對面地坐在「飄」裡的感覺,就像每天晚上把女兒哄睡後在床上痛痛快快地伸懶腰一樣,小理的肉體與靈魂都得到徹底地放鬆和休息。

  三十歲女人之間的友情與二十歲女孩之間的友情是不一樣的。前者像紫砂壺裡的茶,後者像易開罐中的汽水。

  三十歲女人之間的友情是眼睛裡蓄滿的感懷的淚珠,二十歲女孩之間的友情是情竇初開的二八小女子的竊喜和歡笑。

  小理和鄭好每隔一些時日,就要到「飄」裡釋放一下隨時沉積的情感和故事。

  「小理,你怎麼從沒跟我提過分房子的事?」鄭好對小理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你肯定想要一套房子,是嗎?」

  小理用精緻的不銹鋼小勺攪動著碗中的紅菜湯,低頭不語。

  「我說你這幾天臉色不好嘛,你肯定又不開心了。」鄭好說。

  「你是怎麼看待住房的?」小理問鄭好。

  「那要視個人情況而定。住房之於我,就像窩之於鳥,就像水之於魚,就像樹根之于綠葉……」

  「就像嘴唇之於牙齒。」小理笑著為鄭好又補充了一個比喻。

  小理和鄭好的交流總是閃爍著兩個成熟女人的智慧火花,如行雲流水般流暢自然,充滿詩意。如果有旁觀者聽到,一定會為她們的談話所傾倒。

  「說實在的,我覺得老人非要和兒女生活在一起,首先反映出他們的軟弱無力,其次是有意無意地造成對小夫妻隱私權的侵犯。他們愛孩子,不一定非要日日死守在一起,連情侶之間的感情還『又豈在朝朝暮暮』呢,何況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公婆和兒媳!」

  「人家可沒說非要和我死守在一起啊!」小理夾起一塊牛扒塞進嘴裡。

  「好,就算他們明智,但你受得了嗎?夫妻間的相處要是總有第三雙甚至第四雙眼睛盯著,那還有什麼樂趣?」鄭好四下看了看,把身體傾向小理,「你們敢淋漓盡致地做愛嗎?」

  「幹嗎呀你!」小理也向四周看了看,示意鄭好小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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