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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理最大的本事就是掩飾自己。無論內心多麼頹唐,外表仍會保持鮮亮可人,這是她從小練就的本領。

  「噗──」小理時常深吸一口氣,再鼓圓了兩腮緩緩將其呼出,仿佛呼出了她心靈超載的那部分沉重。現在,小理走在上班的路上,臨進校門的時候,再次重複著這個習慣動作,她不想把昨晚的喜悅和哀傷帶進辦公室。

  小理右手拎著別致的漆皮手袋,身穿玫瑰紅的羊絨大衣,神清氣爽地向每一位熟人點頭問好。

  走近辦公樓的時候,小理對著海藍色的單反射玻璃瞥了瞥自己的身影。當她收回目光撩開厚厚的棉門簾時,鄭好幽靈似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要嚇死我!」小理驚呼。

  鄭好背著雙手,不說話,只是燦爛地笑,露出小小的白白的牙齒。

  王小理有三、四個好朋友,除了和她一起編院報的同事鄭好,都是她少女時代的同學。小理最鍾愛鄭好。鄭好就像她的親妹妹,甚至她們比親姐妹還要投緣。

  鄭好很注意裝飾自己,也很相信小理的眼光,添置了新衣服,先要徵求一下小理的意見。但是,今天王小理可沒時間欣賞鄭好的新裝。因為,毛主任昨天在談話末了為小理佈置了緊急任務──為黨委王書記寫出兩千字的講話稿,小理必須立刻投入工作。

  小理的文筆很好,主任已習慣于「降大任於斯人」;再說,她這一段的工作的確不用心,也想儘快「立功贖罪」。

  如果不是傳呼嘀嘀作響,她差不多已經把開頭寫完了。

  電話那端傳來牛老師急促的聲音:「陶陶媽媽嗎?孩子病了,趕緊過來吧!」

  陶陶的小臉燒得像大紅蘋果,「哐哐」的咳嗽聲像棒子一樣敲打著小理的心。

  兒童醫院人滿為患,幾乎每個患兒都像小太陽一樣被親屬們圍著。大夫們不耐煩地一遍遍大聲喊:「家屬出去等,家屬出去等!」

  小理抱著病貓一樣的陶陶等了好久才被大夫喊到名字。大夫把冰涼的聽診器往陶陶的腋下一塞,陶陶激靈一下大哭起來。

  當小理看到體溫計上顯示的數位時,她的頭「嗡」地大了,立刻給革文打電話。

  革文沉默了一下,隨後就平靜地說:「別大驚小怪的,我小時候燒過四十二度呢!」

  四十二度都活過來了,四十度怕什麼呢?革文以為這樣說最能安慰小理焦急的心情。

  「你到醫院來好不好?我害怕。」小理小聲求他。

  「不行,我正和人談話呢,你受累了。」

  懷裡的陶陶又咳嗽起來,小理只好把電話放了。

  大夫開了一大堆單子,小理心急如焚地抱著孩子透視、驗血、做試敏……陶陶一直在嚎哭,紮點滴時連蹬帶踹,嘴裡不停地央求:「阿姨呀,慢點呀,疼呀!」護士連紮了兩針,都沒成功,鮮血染紅了孩子手腕下的白色棉墊。紮到第三針時,小理急了:「你的技術是不是有問題?」

  話音未落,護士就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地嚷嚷:「一百個孩子也沒有一個這麼瘦的,連血管都找不著,還好意思怪我!」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中了小理的心,她疼得說不出話。

  第四針總算成功了。陶陶眼淚汪汪地看看小理手中的點滴瓶,突然不哭了。

  「寶寶乖啊,寶寶勇敢啊……」小理高舉著點滴瓶,哄著陶陶慢慢地往觀察室的方向走。

  「媽媽,我累,我累。」陶陶澀著眼睛小聲說。

  「哦,好寶寶,堅持一下,咱們就要勝利了!」 小理這才注意到,別的孩子都被媽媽抱在懷裡,點滴瓶則由爸爸舉著,而陶陶……

  一直走到走廊盡頭,小理才找到了一間稍微寬鬆的屋子。小理脫下羊絨大衣,鋪在觀察室的長椅上,小心翼翼地把陶陶放在上面,又用大衣的另一半給孩子蓋好。

  小理輕輕蹲在女兒的身邊,冷得抱住雙肩。小理就那樣蜷縮著,她凝視著女兒紅彤彤的小臉,傾聽著女兒急促的喘息,撫摸著女兒血跡斑斑的小手……護士的話一次次在耳邊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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