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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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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展顏笑了,可是川流不息的計程車卻沒有一輛是空的,小理只好背著女兒往幼稚園走。平日裡,小理總為女兒身高體重不達標而發愁,可現在,女兒在她背上像有千鈞之重。 走走停停,一溜一滑,終於到了幼稚園。 幼稚園的牛老師一把抱起陶陶就往屋裡走,陶陶撕心裂肺地哭著,小理怔怔地看著女兒的背影。牛老師邊走邊回頭對小理使眼色說:「你快上班吧!別晚了!」 迎著雪花,小理木然地往單位趕。眼前是女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臉,耳邊是女兒驚恐無助的哭聲。 小理的眼睛忽地熱了,淚珠噗嚕嚕滾落下來。 真是,做什麼也別做媽。 校園裡一片寂靜,這是遲到的信號。小理往辦公樓裡跑著,心裡合計著怎麼跟主任解釋。 辦公室的門鎖著,燈也沒亮,小理繃緊的神經頓時鬆弛下來。 她深深地坐進辦公椅,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每天的這個時刻,都是小理能夠鬆口氣的時候。 小理把頭埋進臂彎,剛想閉眼休息一下,忽然想起已經好久沒有修飾自己了。於是,她趕緊翻出抽屜深處的化妝包,決定好好地利用一下這段難得的空閒。 小理先拿出刮眉刀修眉,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眉清了,目秀了;然後輕輕地快速地往臉上撲了點粉,脂粉牢牢地附著在皮膚上,瑕疵掩了,臉色柔了;然後把嘴唇塗上口紅,只在上半唇點了點,上下唇一抿,嘴唇就多了盎然的生氣;然後,大睜了眼睛,用力轉了轉眼珠,像是給將要疲勞一天的雙眼做完了準備操;然後,小理雙手捏起那枚小圓鏡子—— 鏡子如實地反映出王小理的臉。 這是一張二十九歲女人的臉。 二十九歲,離三十歲只有一步之遙,是讓小姑娘生畏,讓老太太羡慕的年紀。 當一個女人在暮年回首的時候,會想起這個難忘的時段。三十歲的女人,就像北半球夏季午後兩點鐘的太陽,最耀眼,但是從此將走向黃昏。 小理的臉是簡單裝修過的房子,雖然有些修飾或改動,但並不庸俗,反而顯出一種高雅潔淨的風度。她的長相不驚豔,但是經得起推敲,經得住端詳。 可是,從最近的某個時刻開始,在小理每一次收起鏡子的那個刹那,她都會陷入片刻的恐慌。如果這種恐慌能夠被瑣事及時地打斷,她便得以解脫;但是現在,辦公室裡很靜,恐慌得不到任何人的打擾,只有她有些粗重的呼吸一浪一浪地壓迫著她,催促著她的恐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橫衝直撞地行駛過來。 小理閉了閉眼,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挺了挺脊背,勇敢地開始了與自己的對視。 額角與鼻翼兩側的毛孔像一個個針眼兒,均勻地紮在原本光滑的皮膚上;顴骨上的斑點像是狂風刮上去的灰塵——與灰塵不同的是,從此再也擦不下去;脖子上有了皺紋,盡了最大的力去撫平,還是難以將其舒展…… 綻放意味著什麼? 凋零。 小理倒吸了一口涼氣。 做不成鮮花,可以做一束經過特殊處理而比鮮花更耐看、更別具風情的幹花! 不爭也俏麗,香氣淡然卻更有韻味。 比起鮮花,小理更喜歡幹花,家裡的床頭櫃上就擺著一束幹花,好像幹花是小理為自己樹立的榜樣。 單從這方面講,小理還是蠻喜歡目前的工作。它只佔據你的肉體,並不侵犯你的精神;雖然也繁忙,但總會有時間留給自己。 走廊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小理連忙把小鏡子收進抽屜。 「怎麼沒去開會呢?」鄭好湊到小理跟前,低低地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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