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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秀禾姐,你哭了。」

  「沒……沒有,太太和老爺對我都很好。太太對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

  秀禾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笑了一下。

  宛晴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六叔好嗎?他常見你嗎!」

  宛晴做了個鬼臉,想逗秀禾笑,秀禾並沒想笑。

  這些天,她身體一直不舒服,也沒有出門,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耀輝了。耀輝也沒有來看過她,她在想他出什麼事了,可是又會出什麼事呢,也許是他太忙了。

  她是瞭解耀輝的,耀輝是個做任何事情都很認真、投入的人,凡事都要求盡可能完美的人,也許真的是公司裡的事太多了,他忙不過來了。

  「不說我,談談你和你的古沛帆,他又給你寫了幾封情書?」

  宛晴被說的不好意思了,臉紅了,「我不告訴你。」邊說邊跑,秀禾笑著追她,雖然大媽每次都要求她叫秀禾叫姨,但她不習慣也不願意,畢竟秀禾大她兩歲而已,私下宛晴總是叫她秀禾姐的,她倆也真的很投緣,如親姐妹般的親密。秀禾也把宛晴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

  宛晴喜歡把自己在學校的所見所聞告訴秀禾,甚至一些女孩兒家的心裡話也講給秀禾,她是信任秀禾的,有很多不能跟她大媽說的話,卻可以跟秀禾說,因為她知道秀禾會幫她出主意、想辦法的,她把那些優秀的書拿來給秀禾看,她們常常邊看邊討論,秀禾常常很羡慕宛晴,她那麼年輕可以自由地去愛去恨,而宛晴又很欣賞秀禾的聰慧和美麗。

  耀輝這幾天正如秀禾所想的,是忙碌的,這種忙似乎是他自己強加給自己的忙碌,一旦他停下來閑著,他就會想著秀禾,想起那晚和他大哥的談話,家族的名譽、事業,大哥、大嫂,這一切的一切,孰輕孰重,他真的不清楚了,他是那麼地痛苦,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苦處。不,秀禾是知道的,她是瞭解他的,她是會理解的。

  沈嫻雅離開杭州獨自來到北平,並沒有什麼心思去遊覽那些名勝古跡,她沒有心情,無論怎樣也提不起興趣去玩了。

  這次的出門旅行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逃避,她要逃避什麼呢?逃避愛情?多半是這樣的,可是這種消極的逃避並沒有她增添一絲半毫的輕鬆和快樂,一點兒也沒有,真的一點兒也沒有。這個只有她自己心理最最清楚不過。嫻是個莊端、聰慧的姑娘,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周圍的朋友都很喜歡她的。到北平後,她也交了幾個新的朋友,也有男生約她出去。可是她總覺得跟他們在一起時她並不是真正的快樂,而且她還感到有點累。雖然她時常在笑,但這笑容中包含著一點點的憂傷和牽強。她努力地讓自己忘記過去,忘記耀輝,忘記他們共度的美好的青春時光,忘記一切……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反而越試著忘記過去,她卻越思念過去,越思念耀輝,她覺得耀輝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樣,無法擺脫,不是耀輝離不開她,而是她離不開耀輝,她知道自己是愛耀輝的,可是現在她才真正地瞭解自己愛的有多深,她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早已經無法自拔了。

  過去的一幕又一幕在她腦海中放影,他們曾經一起去上學,一起做功課,一起遊戲。耀輝在大學社團裡是個積極分子,發起過好多活動和各種形式的討論,他是老師們眼中的高材生,得意弟子。有很多小女生崇拜他,敬仰他,暗地裡給他寫小紙條,可耀輝對這種事情往往付之一笑,他不會去傷別人的自尊,而是去鼓勵別人與她們做好朋友,因此有很多人羡慕甚至嫉妒嫻雅,她與耀輝那麼地要好,他倆是被公認的一對才子佳人。「天造地設」「郎才女貌」這些用濫了的詞彙似乎也無法去形容,他倆是那樣的熟悉、彼此太熟了。

  嫻雅一個人在房間裡靜下來時就常想:耀輝現在在做什麼呢?他有沒有和秀禾在一切?嫻雅是喜歡秀禾的,她也明白事理,她也希望秀禾能夠獲得幸福和快樂,可當她想到耀輝和秀禾在一起時,她心裡就有點不舒服。她是在嫉妒秀禾嗎?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怕想到秀禾,她情願自己去想她和耀輝倆人在老陶島上,一起釣魚的快樂情景,一旦有魚上鉤,就會快樂的和一個小孩似的,大呼大喊。他倆一起把魚拉起,有時他們也會把釣起的魚放生,重新放到湖裡去,給它們自由,魚兒只有在水中才是自由的才會獲得幸福快樂,它們也有自己的親人,也有生的權利。他倆不忍心看到魚兒的眼淚,甚至他倆在給魚放生的快樂比釣到時更大。在島上時,他倆常常相互依偎著散步,她會告訴他許多許多心事,說些樂子逗他發笑,他們有時靜靜地坐在一起看潮起潮落,看日出和日落,嫻雅喜歡霞光、太陽,當霞光照到耀輝的臉上時,她常默默地、悄悄地看他。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他的鼻子挺拔,他的額頭他的嘴……他是完美的化身。這時候,她會靜靜地禱告,祈求上帝讓他倆永遠在一起,一直到地老天荒,甚至有時她情願此刻就死去,只要能依偎在耀輝的身邊,他擁著她,她就是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嫡雅喜歡島上,喜歡江南,畢竟從小在那長大。在北平,她很不適應這兒的氣候,時常生點小病。她很想家的,她曾答應過耀輝經常給他寫信,保持聯繫,她是常常寫,幾乎天天都在寫信,一封又一封,有時一天寫幾封,對耀輝她有說不完的話,可是,她從來也沒有把這些信寄出去,一封也沒有,她不敢寄,她怕……她是希望耀輝快樂的,真心地希望,有時她認為他的幸福快樂比自己的還要重要,但是……

  真的,她有點矛盾,她只有把這些信一封封地收好……

  一早起來,秀禾又開始不舒服了,好像比以前更加嚴重的,容耀華把曾大夫找來,在書房裡,曾大夫告訴他秀禾已經懷孕了。

  「真的!真的!」他有點吃驚,曾大夫點點頭,容耀華沒有想到,他覺得有點意外,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許會立刻趕走秀禾,如同趕走嫣紅一樣,但是,秀禾不是嫣紅,他是真的喜歡秀禾的,從見到她的照片的第一眼起,就開始喜歡上她的。

  秀禾的孩子應該是耀……不……,秀禾的孩子是自己的親弟弟的,這可能嗎?他們倆……容耀華從前是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他的一生爭強好勝,幾乎從來沒有失敗的經歷,事業飛黃騰達,人人羡慕,對女人,他一直沒有把她看得很重,從來沒有。

  現在,容耀華有點累了,他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書房很靜,曾大夫是比較瞭解容耀華的,他們已經認識了二十年了,但是,他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勸勸容耀華的,做為容耀華的朋友,他應該這樣做。可是他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有點猶豫。最近,他也發現容耀華的變化,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診斷書後,他是變了,他對大太太更加關心起來更喜歡和大太太在一起聊天了,凡事都要徵求一下大太太的意見……

  「耀華,我們認識已經二十年了,我也算是你的老朋友了。應該說,我瞭解你,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完美,對自己的要求則更加嚴格。可是,這樣做會不會太累……」

  曾大夫道。「他看了看窗外,有兩隻小鳥在自由地飛翔著,它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人間的酸甜苦辣,人們的悲歡離合的,但它們卻那樣快活。

  「耀華,你看,就像那兩隻鳥兒,如果你把它們關在籠子,整天給它們喂水餵食,它們受到籠子的束縛而失去自由,就會不再快樂。而你自己也因為要看著它們而不能去做別的事情,也許這事比看鳥兒還要重要,你就失去了做別的事情的樂趣……」

  「耀華,不要太逞強了。」

  容耀華自己也非常清楚,曾大夫這番話都是肺腑之言,也只有值得信賴的朋友之間才會有這樣的談話。他信任曾大夫,可他容耀華不能不顧及得他的名譽、耀輝的名譽、秀禾的名譽、容家的名譽,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後果……容耀華不得不好好想想,他不希望這種事情成為別人的笑柄,弟弟愛上自己親大哥的三太太並且有了孩子,不…不……該怎麼辦呢?容耀華很少有不知所措的時候,這一次他是真的犯難了,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他要保護他的弟弟,保護秀禾和孩子……

  又下雨了,這正值雨季時節,耀輝依然在辦公室裡,他差不多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家,他做事一向都讓他大哥放心的,今天的公務不多,耀輝早已經處理完了。

  下班時,他的下屬還叫他一起去喝咖啡的,可他謝絕了。他想一個人靜靜,雖然有時他也怕一個人靜下來後仍不斷想著秀禾,他是多麼希望能夠見到她,只要見一見,看看她,不說話也成,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但他又不敢回容家,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秀禾。他還清楚記得那天在咖啡館裡,秀禾對他說:「耀輝,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哪一天如果你不再愛我了,或者要離開我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一定。」當時,他還在笑秀禾傻,他怎麼會不再愛她,永遠離開她呢,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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