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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秀禾跪著向前移了一步,雙手捉住大太太的裙擺,仰起早已滿面淚痕的臉,「我對不起您,我對不起您。」

  「有活起來說,啊。」眾人七手八腳要扶起秀禾,秀禾卻死命跪著,只是流淚,看著大太太。

  「我,我沒有懷上孩子。」終於說出來了,卻好像勇氣也用完了。秀禾癱坐在地上,低頭哭泣。

  仿佛晴天一聲驚雷,大太太震驚地後退幾步,兩眼霎時失了焦距。其餘的人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宛晴衝口而出:「秀禾,你說什麼呀,好好地怎麼又沒了?」她扶住大太太,慌亂地安慰,「大媽,您別聽秀禾亂說。」

  「大太太緩緩回過神來,眼睛看向秀禾,顫抖的問:」秀禾。是真的嗎?這話不能胡說啊。「

  秀禾緩緩抬起頭,哽咽地說:「我沒有胡說。我,我,我又來了。」

  「你說什麼,說什麼啊。」大太太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宛晴。耀輝忙扶她坐在椅子上。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大太太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句話,「不是請了郎中了嗎?」

  耀輝走過去,蹲下,看著默默流淚的秀禾,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年輕的女孩。

  她是那麼溫柔,那麼無辜,那麼無助。他拍了拍她的背,發覺她的擅抖,她的柔弱,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秀禾看著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中流下長長的一串淚,唇角綻出一個淒涼的笑。

  那淚,那笑,炙痛了耀輝的五臟六腑,如一刀一刀地在行淩遲之刑。她是他娶進門的呀,可是,他帶給她什麼了。

  夜深了,明月由窗照進,在牆上投下亂影,如同進容家大門的這麼多日來的每一夜,秀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人眼。

  她很擔心,擔心大太太如何承受得過這個打擊。擔心城裡的老爺知道後會如何的憤怒,更憂心著她的來來,她還有未來嗎?想到此,她的心就泛起陣陣絞痛。

  一陣烏雲遮明月,光影隱去,房間沉人濃濃夜色。漸漸有了雨聲,似乎預兆她的前途多寋.秀禾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房外郎中和大太太的對話。

  只聽見郎中說道:「三太太這病真是奇怪,我行醫這麼多年,還從來沒碰到這種情況,她的脈息實在是像懷孕的樣子。」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看的出來。可是,為什麼呢?她會不會懷上孩子?」大太太焦急的問。

  「這個……」郎中遲疑半天,吞吞吐吐不說。

  大太太一愣:「難道她真的不會……」

  「不,不是的,三太太可以懷孕。」郎中急忙安撫大太太。

  「那你還不快說明白。」

  「太太,我對不住您,診錯了害您失望。可是呢,有些話我不能不說。」

  「你說呀。」大太太焦急地問,一顆心又懸在半空。

  郎中思量了一會兒,才說:「三太太氣血兩虧,這幾年應少行房事。」

  大太太急忙打斷他,怒喝:「你胡說什麼。」

  「太太,不是胡說,如果行房事,一是不利靜養;二來呢,氣血兩虧容易造成小產。」頓了頓,他又說,「即使是勉強生產,那嬰兒也可能會夭折。」

  大太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住。她扶住牆壁,無力的揮揮手,郎平靜靜退下。她終於忍不住,額抵牆壁,痛哭起來。

  門板輕輕地被拉開,身著睡眼的秀禾顫微微地走過來,柔弱的身子似一股輕煙,仿佛隨時會飄然離去。

  她輕輕地走到大太太跟前,大太太一驚,連忙說:「你怎麼出來了?快躺著去,別聽那些庸醫亂說。」

  秀禾默默地下跪:「太太,你休了我吧。」她抬起頭,用那盈滿淚水的大眼睛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撫著她的頭髮,垂眼看著她,那雙大眼中有痛楚、有哀愁、有祈求。這眼光使她心痛,使她的胸懷漲滿了柔情。她把她攬在懷裡,「秀禾,為什麼我們這麼命苦!」

  「不,太太。」秀禾掙脫她的手,急切地說,「找個身體好的女孩替容家傳宗接代。」

  「傻孩子。」大太太老淚縱橫,哭道,「我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呀?老天要這麼薄待我們娘倆。」

  秀禾從此變得沉默了,她不再和眾人說笑,不再聽宛晴讀詩。她默默地吃飯、做事、熬著苦澀的中藥。

  大太太病倒了,她急、她憂、她痛。

  這晚,耀輝輕輕地走到廚房。廚房裡一個削弱的背影仁立在火爐旁。

  「秀禾。」耀輝輕聲叫道。那背影停了一下,又繼續扇著爐火。

  容耀輝跨過JI檻:「你不能這樣一整天不說話。其實這件事更應該傷心的不是你。」

  見她不話,容耀輝往前走兩步,繼續說:「你這樣不講話憋著會生病的,難道你想像大嫂一樣病倒嗎?」

  他走到秀禾身邊,從側面看她,火光映在她臉上,一閃一閃的,哦,那是淚水。

  「秀禾,你哭出來就好多了……你沒有懷上我大哥的孩子,也不必這樣自責。

  尤其是對大嫂,她是太著急了,有些失望所以會這樣。她的病,吃幾付藥就好了。「

  秀禾依舊不語。容耀輝看著她的臉,那張臉是那樣秀氣,高高的額,彎彎的眉,垂著的眼瞼下是好長好長的兩排睫毛,鼻子微翹,緊閉的嘴唇毫無血色,可憐兮兮的,他怔了幾秒鐘,移過目光看著爐火,呼出一口長氣。

  「其實,」他開口,「你為大嫂做的已經夠多了,要說自責,自責的應該是她,而不是你。」

  秀禾放下扇子,走到灶前添柴。淚水順著潔白光滑如大理石的臉頰滾落。

  「秀禾,不要著急,你的心願一定會實現的。你還這麼年輕。我一回城裡去,就催大哥來看你。」

  「謝謝你,你為我的事已經盡心了。」秀禾突然說道。

  容耀輝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這時藥鍋滋滋地響起來,他忙伸手去端,一時燙了手又縮回來。秀禾快步走過來,兩人同時伸手去拿蓋子,又同時縮回來。

  「還是我來吧。」耀輝找到一塊布巾,墊著手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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