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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楊為健回到屋裡躺在炕上正瞅著天棚愣神兒,老太太拎著一個飯屜慢慢下樓,一直來到七鳳的屋裡。見楊為健一臉木孜孜的樣子,老太太說:「老七女婿,我給你送飯來了。」楊為健急忙坐起來說:「哦,我吃了。」

  老太太從飯屜裡拿出飯菜擺到桌上說:「吃什麼吃,你們家煙筒三天沒冒煙了,我在樓上都看見了。過日子哪能這樣?你看這屋裡亂的,老七才走了半個月屋裡就鍋朝天瓢扣地的。老七什麼時候回來?也沒來個信兒?」楊為健說:「沒呢。再說了,」冷冷一笑,「她怎麼能給我來信兒?」

  老太太把臉一嘟嚕:「這話怎麼說的?像兩口子說的話嗎?怎麼著,倆人又鬧臉兒了?」

  楊為健陰著臉說:「沒有。現在我哪敢跟她鬧臉兒啊。」老太太挨著炕沿坐下說:「這話我聽出意思來了,她大學畢了業又當了幹部,眼力架兒高了是不是?一準是。沒事兒,老七女婿,她要是敢對你往上翻眼皮子那就是忘本,我不答應!她能有今天還不虧了你?我心裡有桿秤,她要是敢對你怎麼地就告訴我,我拾掇她!」

  楊為健忙說:「沒,沒那麼嚴重。」老太太說:「看來她還是往上翻眼皮子了是不是?」

  楊為健說:「沒有。媽,七鳳要是回來你可千萬別說她。」老太太說:「好,這事兒先撂這兒,那你得給我吃飯。」

  楊為健端起碗大口地吃起飯來。老太太不走,看著他吃飯,說:「老七女婿,我說句話不知道你願聽不願聽。」

  「您說。」

  「你和七鳳,實話實說吧,現在是有距離了,不過別害怕。可是你不能就這麼下去,你得學啊,不學不行,要不,這距離就越來越遠了;學一點兒是一點兒,能學多少是多少,書不壓人啊孩子。」

  「我這腦子不行啊。」

  「腦子不好你條件好啊,守著這麼一個大學問人叫她教唄。」

  楊為健苦笑著說:「行。」

  上班的上班了,上學的上學了,聽雨樓二樓堂屋半頭晌就老太太和小老爺們兒黑虎在吃飯。老太太沒行事,用筷子在酒盅裡蘸了一下,又把筷頭放進黑虎嘴裡。黑虎咂了一下,又張開嘴。老太太又蘸了一下,黑虎奪過筷子捅進嘴裡使勁兒咂。

  老太太拍著巴掌笑了,說:「快嘍,快搶我的酒壺嘍。」笑夠了,端起酒盅,不料啪的一聲酒盅落地摔了個粉碎。老太太怔怔地看著摔碎的酒盅,自言自語道:「又要來人了?」念叨著出了堂屋門,下了樓,剛走到院裡,見一輛拖拉機停在院門口。

  穿戴一新的四鳳走進院來,正碰見母親,就甜甜地叫了聲「媽」,揚了揚手中拎的包兒說:「我給您買了件新衣服。」老太太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端量四鳳,說:「穿得這麼鮮亮,我還尋思從哪來了個光彩的人兒?不年不節的給我買什麼衣裳?」

  四鳳拉著老太太上樓坐下來,說:「往後不年不節的您也得穿好衣裳,看中了哪件吱一聲我去給您拎來。」老太太呱呱笑著說:「好大的口氣,你是挖著金山了還是搶了銀行?夠沖的!我還尋思又跟我借錢來了呢。門口那輛電驢子也是你的?」

  四鳳說:「什麼眼神兒,是拖拉機,我的。咱農村不是搞土地承包嗎,我沒種糧食,扣了塑膠大棚種中藥材,收入挺好的。」老太太吃驚了:「種藥材?你想的真蹊蹺,真是久病成醫,吃了這麼些年的中藥,孩子沒懷上倒懷了一肚子主意。種藥材政府讓?」

  四鳳說:「都放開了,願種什麼種什麼。哪天我拉你上農村看看我家的大棚好不好?」老太太樂顛顛兒地說:「好,好,富裕了就好。以前戲匣子裡天天吹牛皮,都吹出了什麼咱沒親眼得見,這回我是看真亮了,咱家老四能富起來說明日子真好了。」說著把兩個巴掌拍得呱噠呱噠響,「看真亮了,咱老四還有專車了,坐上電驢子了。走,帶我轉一圈兒,我也跟著俺四閨女展揚展揚。哎呀,還養上車了,撂到過去你就是資本家,該打倒了。不過你可得穩當點兒,別冒富,不是說了嗎,歷史的經驗往往值得注意,你姥爺就是個例子,那陣子上面號召發展工商業,你姥爺發展來發展去發展了一頂資本家的帽子。」

  四鳳說:「媽,我知道。」老太太急火火換衣服,嘴裡不停地嘟囔:「我說嘛,剛才摔碎了酒盅,估摸著就要有人來,原來是你,一開門兒就迎來了一個富貴人兒。走,帶我轉轉去,也坐坐電驢子。」

  母女倆剛要動身,一個戴著墨鏡、身著異服、派頭十足的漂亮女人,進了院子。老太太站在回廊眯起眼睛往院裡看,問四鳳:「這是從哪兒冒出個洋人兒?怎麼這麼一身俏兒?」朝樓下喊,「同志你找誰?」

  漂亮女人看著老太太,鼻子抽動著,突然疾步上樓,撲進老太太的懷裡喊了聲「媽」,就哽咽不止了。四鳳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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